“叩叩。”
“哥哥!你又来找我玩啦!”
油漆几乎掉完了的木门向内被拉开,伴随着欣喜的声音,门后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
夏天的夜晚总是又闷又热,幼时住的小区设施并不算很好,每遇到台风天气就避免不了停电。楼道里来来去去都是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蜡烛,他们亲密地挤在角落里,共享着一支红蜡烛,谈着这几天发生的趣事。
太多的细节池淮穆也记不清,只能依稀记着那张灯火摇曳中仍然水灵的那双眸。在夏夜那永远裹着汗味和潮湿泥土味的空气里,他身上的味道显得格外特别。
很淡的、温和的阳光味。
小小的池淮穆也曾好奇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味道,所以每次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几乎都会问一次。而对方似乎并不能理解,基本上每次都会问:“你在说什么呀?”
“味道啊,你闻不到味道吗?”他很纳闷地蹲下来,戳着对方的手臂,“你身上就有很好闻的味道。”
“是吗?”这时候对方的眼睛就会瞪得很大,“那我是什么味道的呢?”
池淮穆思索了一下:“太阳的味道吧?那你就是小太阳了!”
“喂!”对方蹦起来,“坏哥哥,你又给我起外号!坏哥哥坏哥哥!”
池淮穆就眨着眼睛笑:“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叩叩。”
“叩叩…”
…是还在梦里吗?为什么敲门声不停呢?
“池同学?池同学?……”
池淮穆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并没有老旧的木门,也没有黑暗的走廊,更没有昔日那个形影不离的伙伴。桌子上垒起厚厚的一叠课本,温锦年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撑着脸拿手指敲桌子,看起来像是等了自己很久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能睡?从下午第二节睡到放学了,”温锦年皱眉,见人醒了很不客气地挥着书本往人头上又来了一下助他清醒,“还不快起来补课。”
留下来并不是温锦年自愿为之,而是林韵秋有意委托他这么做的。等被林韵秋仔仔细细地安排完温锦年才恍然,原来再过一个月就要半期考了。
来到这所学校后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温锦年忙得就像陀螺,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习题集拿出来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因此,这回除了背负指导池淮穆同学的大任,他还得好好操心一下自己的复习。
看起来就头疼的事情,他干脆不想了。
池淮穆脑袋有点懵,爬起来的时候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表达疑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师叫你来的?”
温锦年低着头看卷子:“嗯。”
“那不劳大学霸您费心了,”池淮穆又重新趴了下去,困倦地打了个盹,“我觉得年段前四百五的位置特别好。”
温锦年咬着笔做英语阅读题,听到这里停止思考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年段只有八百多个人吧?”
池淮穆:“……”
好像是的。
“年段第四百五……现在不补留着什么时候补?”温锦年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些气结,随手抓了一张卷子就往池淮穆桌子上拍,“认认真真把这张做完!”
池淮穆蹙了下眉,似乎很不爽地想要反驳,却在低头看了眼卷子后欲言又止。
温锦年:“?”
池淮穆:“……这是你的卷子。”
仅剩两人的教室里忽然沉默了一瞬。
温锦年静止了几秒,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自己的卷子扒拉回来,再换上了对方的空白卷递上去。
此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很安静。
——直到温锦年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
被老师安排辅导也不是第一次,所以池淮穆一直表现得很淡定。温锦年递来的卷子顺手接过,会做的就做,不会做的就开始拿橡皮擦投正确答案,见人看过来也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反倒拿着橡皮擦晃了晃:“试试?”
温锦年坐在他旁边看他做题,见他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投机取巧有些头疼:“你一直都这样吗?”
“嗯哼。”池淮穆随意把橡皮擦丢出去,得到答案后飞速在空里填了个A,“我一直都这样。”
“…池同学,这是填空题。”温锦年叹气,也顾不上纠结对方拿橡皮擦投机取巧的事了,蹙着眉拿黑笔笔尾点过去,敲了敲那道被误填的题目,“你知道这个公式吗?”
池淮穆很诚实:“不会。”
“草稿纸呢?”
“没有。”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温锦年只好从一堆书里扒出自己的抛给对方,“自己翻。”
池淮穆眨眨眼打趣:“嗯?温老师对学生就这么点耐心吗?”
温锦年面无表情:“闭嘴看书。”
调侃归调侃,不过池淮穆不得不承认,温锦年上课确实认真。笔记写满了一页又一页,红蓝黑三色的笔交替着记,明明写得密密麻麻,可看着却并不让人感到疲惫——的确是很适合用来复习的课本。
“好认真啊,温老师,”池淮穆又往后翻了两页,撑着脸懒洋洋地笑,“原来真的有人听课不会困吗?”
“…为什么会困?”温锦年没抬头,手里的笔写得飞快,语气却不难听出他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