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蝉鸣声嘶力竭,仿佛也在控诉这难熬的酷暑。姜姝妍斜倚在龙椅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摩挲着玉如意冰凉的表面。朝堂上的大臣们汗流浃背,官服后背都洇出深色的汗渍,却没人敢抬手擦一擦。
只有崔以辰依旧站得笔直。他瘦了,姜姝妍漫不经心地想。那身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原本如玉的面容现在棱角更加分明,眼下浮着两片青黑。
"帝姬,北方七州旱情加重,已有灾民易子而食。"崔以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请立即开仓放粮,并减免赋税。"
姜姝妍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崔以辰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上。那是三日前他们争吵时,她摔碎的瓷片划伤的。当时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太傅连日操劳,辛苦了。"姜姝妍忽然开口,声音甜得像蜜,"不知太傅这几日宿在何处?"
朝堂上一片死寂。崔以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臣在户部与诸位同僚核算粮仓存量。"
"通宵达旦?"姜姝妍挑眉,"连回府换件衣裳的功夫都没有?"
崔以辰的下颌线绷紧了:"灾情紧急..."
"够了!"姜姝妍猛地坐直身体,玉如意"啪"地拍在案几上,"满朝文武都是死人吗?非要太傅亲力亲为?"
大臣们齐刷刷跪倒,额头贴地。崔以辰却依然挺直脊背,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事关百姓生死,臣不敢假手于人。"
"百姓百姓!"姜姝妍冷笑,"在太傅心里,就只有百姓!"
崔以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仍坚持道:"已有老弱妇孺饿死路边,幸存者以树皮草根充饥..."
"哦?"姜姝妍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既然吃不起饭,何不食肉糜?"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朝堂之上。崔以辰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龙椅上的女子,仿佛第一次看清她。
"帝姬!"他的声音终于出现了裂痕,"那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的子民!"
姜姝妍被他的眼神刺痛,怒火更甚:"朕难道说错了吗?肉糜不比树皮好吃?"
崔以辰的双手开始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晋惠帝司马衷愚昧无知,留下'何不食肉糜'的千古骂名。帝姬熟读史书,竟也..."
"放肆!"姜姝妍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过去。
崔以辰不闪不避。茶盏在他额角绽开,碎片与鲜血一同滑落。一缕殷红顺着他的眉骨流下,划过眼角,像是一道血泪。
"臣有罪。"他缓缓跪地,声音却冷硬如铁,"请帝姬赐死。"
姜姝妍的指尖陷入掌心。她多想冲下去捧住他的脸,为他擦去那刺目的鲜血。但满朝文武惊恐的目光像无形的锁链将她禁锢在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