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你可知,彤彤定亲了!”林悦举着封信,兴冲冲闯进房间。
棠梨看着那封信发神,林悦还以为他是高兴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棠梨的心中早就已经被阴暗侵蚀。
“是哪家的……小郎?”他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
“未提到,说是回京路上遇到的,这缘分来了……”林悦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全然未觉棠梨眼底翻涌的黑潮。
铜镜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胭脂染就的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咒骂:
贱人!
哪个小贱货勾引的她?
很快他便知道了,赵彤邀请两人去京城参加她的婚礼。
那天棠梨远远便看见了那个赵彤身边的男人,她是那样体贴,和棠梨想的一样。
但那个男人呢,棠梨原以为他会有几分像从前的男子,漂亮、精致,可并没有,他的相貌平庸得令人发笑,甚至连棠梨最擅长的温顺柔情都没有。
凭什么?
前院的喜庆让他心烦,他转身走向后院,却在闲逛至假山后听见了压抑的争执声。
“我若是不同意和那人合作,你…你还能活吗?”林悦的声音发颤。
棠梨屏住呼吸,透过石缝望去。
赵彤背对着他,“林悦。”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你——”林悦猛地抓住赵彤的手腕,却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颓然松开,“……我知道了,但至少让我……。”
两人的争执还在继续,棠梨在假山后听了很久,等到清楚事情的因果后,悄悄后退,转身穿过回廊。
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来那位大人。
“大人。”棠梨径直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奴有一事相求。”
那位大人挑了挑眉,示意侍卫退下。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男子,忽然笑了:“南风馆的棠梨公子,你想要什么?”
棠梨抬起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我想要她活。”
棠梨感觉到这位大人视线的停留,他静静地等着,他相信他会是这位最好的选择。
四周的喜乐声忽然变得很远。
那位大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有趣。”他俯下身,气息笼罩下来,“若你成功了,她自然会活。”
“还会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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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宋千兴奋地说:“蓁姐,这下证据确凿,看那棠梨还怎么狡辩。”
宋蓁摇头,“你以为棠梨是幕后操纵的人吗?”
宋千的笑僵在脸上:“不、不是他吗?”
“恐怕他只是一把刀。”
“能在官府地牢里随意关押活人而不被察觉,必然有官府内部之人接应。”她声音低沉,“若只是寻常官吏插手,在绵阳城暗中建一座慈幼居倒也不难,但——”
“能将事情办得如此光明正大,连刑狱都为其遮掩……”宋蓁冥思道:“这靠山,怕是不简单。”
“若不是朝中高官,便是……”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宋千也没有继续问了。
公堂下,宋蓁看着堂下对罪行供认不讳的棠梨,又用余光审视着旁边一脸笑意的县令。
这怕都是商量好了。
“你都认?”宋蓁的声音喜怒不变。
棠梨抬起头,“我都认,林悦是我虐伤,慈幼居的孤儿是我有所隐瞒,那些女子也是我买通衙差后关进地牢的。”
果然。
“你一人?”
听到宋蓁提问,县令在一旁擦了擦额角的汗,赔笑道:“大人,这案子……”
宋蓁一个眼风扫过去,县令立刻噤了声。
她重新看向棠梨:“你一人所为?”
“不,我顾了许多打手,牛昊的妻主就是其中一个,我将牛昊给她,她答应做我的打手。”
“原因。”
棠梨低头,“没有原因。”
宋蓁盯着棠梨道:“凡事皆有因。”
宋蓁忽然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在距离棠梨三步之遥处停住。
“看着我。”她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再说一次,没有原因?”
棠梨缓缓抬头,他眼底跳动,竟映出几分孩童般的纯真:“大人想要什么原因?”说罢他笑道:“是为财,为色,还是……”
“今日之事,也是你安排的?”
棠梨跪在堂下,看着宋蓁,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是。”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刀子般扎进宋蓁耳中。
“你既在牢中,又如何让人将张璇送出?”
棠梨歪了歪头,像是在思索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那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我们只绑孤女——”
听到棠梨浑然不在意,丝毫不觉愧疚的语气,宋蓁的心一沉再沉。
“够了!”
宋蓁的这声怒吼,将堂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宋千。
站在一旁的宋千下意识后退半步,他从未见过阿姐眼中这样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斩下棠梨的脑袋。
棠梨根本不在乎,那些女子的命,那些被碾碎的人生,在他眼里,不过如同蚂蚁。
堂下衙役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只有棠梨依旧挺直脊背,甚至带着几分傲慢的神色望向盛怒中的宋蓁。
“把他带下去”宋蓁深吸一口气,“择日再审。”
这个决定让满堂哗然。
县令慌忙上前,“大人!此等重犯应当立即…”
“县令大人。”宋蓁缓缓转头,声音轻得可怕,“是在教本官断案?”
县令被这眼神钉在原地,额角冷汗直冒:“哎…下官…下官不敢。”
“退堂!”
随着惊堂木最后一声重响,宋蓁拂袖而去。
宋千快步跟上,在回廊拐角处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姐…”
“去查棠梨在南风馆认识的人。”宋蓁突然停步,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不,去查林悦,林悦之前在和谁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