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是。”柳云关急忙跟上去。

一个人走夜路和两个人走坟路，哪个更恐怖他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一座座坟上插着白色幡旗，坟前简单地竖着木制的墓碑，其上无字。

坟前还摆着酒杯和肉食，想来是才有人祭奠过。

柳云关紧跟在唐一意身后，低头盯着她的鞋，看到她走一步，他才会走一步。

唐一意嗅了嗅，此处虽说香火的气味浓厚，但依旧盖不住腐尸的味道。

“闻到了吗？”

“什么？”柳云关不解。

“腐烂的味道。”

“没闻到。”

虽然是真没闻到，但他还是觉得后背越来越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汗了。

“上回我们离开京都，可有路过坟场？”

柳云关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没路过，否则我不会同意和你回来的。”

“那真是奇了。”

此刻头顶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而后落在树木的枝干上。

“这鸟一叫就更惊悚了。”柳云关抬头看了一眼，喃喃自语。

唐一意走在前面又跨了两步，他回过神来当即小跑跟上。

“等等我。”

坟包间隐约有人影攒动。

“有人。”唐一意顿住脚步。

“是人吗？”柳云关显然也看到了影子，“别是鬼吧。”

“柳大哥！”

唐一意往他肩上锤了一拳。

她还没见过自己给自己添堵的人，明明就很害怕，还要再猜是鬼。

自己吓自己。

“去问问。”她迈起步子。

柳云关拉住她，“你不怕？”

“有何可怕？”

纵使是鬼，也不会无缘无故害人。

两人轻手轻脚靠近人影处，起先是趴在坟后观察，那两个背影忙碌着。

“阿意，等会儿我拉着你跑。”柳云关本是抓着她的衣角，现下已经握住她的手掌，“这样跑得牢，你就不会落在后边了。”

唐一意一时无语，真跑起来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拖后腿。

片刻后，那两个背影转过身来，原是一对年迈的夫妇在收拾奠具。

柳云关倒吸一口凉气，在看清两人面目之前，把双眼死死闭上。

“不跑了？”唐一意调侃，反握着柳云关的手。

“快拉着我跑。”

“跑什么？”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接着补充道：“是人。”

柳云关缓缓睁开眼，确认是人之后松了一口气。

老夫妇见到二人，眼神上有所交汇，但不做任何停留。

“二位留步。”唐一意跟上前去。

夫妇对视了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二人离京月余，不知此处为何落成新的坟场？”

说起坟场，老妇神色黯淡了几分。

“姑娘有所不知，此处埋葬的均是西娄战死的将士，战争死伤惨烈，京都的旧坟场已经埋不下了。”

“多数面目全非的尸首无人认领，或是认不出来，连块自己的墓碑都没有。”

西娄距此上百里，唐一意能想象，余下活着的士兵是如何将战友运送回来的，不过路途遥远，更多的人怕是只能草草埋葬在西娄，又或者留在途中，能够魂归故里的已然填满坟场，不能回来的更是数不胜数。

“世间事，瞬息万变。”唐一意轻叹一声。

“我儿也……”老妇哽咽起来。

一旁的老翁轻轻拍着她的背。

“节哀。”

死亡面前说什么都太轻了，但她只能这么安慰。

夫妇微微颔首，而后相互搀扶着向另一头走去。

“他们倒是希望这世间真有鬼。”唐一意扭头，看着柳云关。

“我也希望。”

知晓此处埋葬何人之后，柳云关突然就不害怕了。

“接着赶路吧。”

两人并排着朝前走去，柳云关有些疲惫，恍惚间踢到了什么东西，它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起来像铃铛？”唐一意心里想着，脚下没停住。

柳云关又往前走了几步，踩在圆滚滚的物什上，身子向后一仰，险些脑袋着地，好在唐一意及时托住了。

“当心。”唐一意嘱咐道。

她把柳云关扶正，接着蹲下身来，在柳云关脚下摸索着，拾起一枚铃铛来，放在耳边摇了摇，铃铛叮叮作响。

“此物镂饰精美，用银制成，是富贵人家之物。”

“富贵人家也要上战场？”

唐一意瞪他一眼，“富贵人家也会死，不在战场上死，也会因国破家亡而死。”

柳云关点头，随她蹲下，对着她手中的铃铛端详了片刻，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透过镂空的花纹可以看到内核，那色泽看起来不是银粒，只是黑乎乎的。

唐一意摇头，“看不出来。”

她一只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说道：“不知此物之主为何人。”

“不管怎样都先埋了吧，别被人捡了去。”

“埋在何处呢？”

柳云关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一个独特的位置，他指着不远处，提议道：“就那里吧，旁边还有没开败的菊花。”

铃铛便埋在菊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