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发神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他想认真对待的时候就又被人家开玩笑折过去,他不当回事的时候,路川又死缠烂打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似的。明明因为这件事闹过矛盾,这小孩还是不长记性,老实了一阵又原形毕露。他实在不知道这次又耍什么花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哦,”戴维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我还以为你还在因为昨晚生气。”
“昨晚?”路川翻了个身,窝在被子里想了想,“那我就生气吧。你不喜欢去我房间住。”
“不是……我收拾行李呢,明天要坐一天火车。”
“哦,好吧。”
奄奄一息。
戴维咬了咬牙,把语音挂了,打过去视频。
“你怎么不开摄像头?”
“我不好看,这几天风吹日晒的太狼狈了。”
其实他想说难看不到哪去。但路川不爱露脸,他也不强求,转换摄像头拍地板,然后又拍到路川的床。
“我晚上睡这,可以吧。”
“真的?那怎么不躺下,就站在门口拍。”
戴维举着手机移动,屏幕里变成路川卧室的床边柜。
“这样可以了吧?”
“人呢,就只拍个破桌子。”
“……”
摄像头翻转,露出戴维穿着家居服的上半身,以及轮廓俊朗的下半张脸。
“哇塞,只看这部分挺年轻的啊小戴老师。”
在镜头之外,小戴老师皱起眉头,“你嫌我老了?”
“我可没说。”
好像就算露出整张脸也不老,可惜了这张脸的主人没有明星梦,只能在画室对着那被熏染上颜料味道的墙。路川凭记忆描摹这个人的脸,唯一一个能让人觉得他不是什么年轻气盛大学生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总是淡淡的,含蓄的,也有一点沧桑的。
但戴维才不到三十岁,还远远没到知天命的淡泊年纪,路川见过几次,那双眼睛里也有放光的时候,从一向深沉的、晦暗不明的海里,也能升起一丁点炽热的火星。他就想看那一点火星。
还要想更多的时候,戴维说话了。“这衣服怎么在这?”
镜头里,是那件被攒成一团塞在枕头下边的绿短袖。“你不是说丢了吗?”
啊哦,人赃并获,抓个现行。
路川仗着没开摄像头,在那边抱着手机嗤嗤地笑。
“因为你这件衣服摸着很舒服,我就留下了嘛。你快睡觉吧,我看着你睡。”
“别在这转移话题。”戴维像拎块抹布一样把自己曾经心爱的绿衬衫拎起来,就要扭送洗衣机。
“哎别洗别洗!”路川说话声音大了一些,“……好吧,因为这件衣服也很好闻,你洗了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什么味道?”他只看到一个在床上被摧残久了的皱皱巴巴的旧衬衫,心脏却兀自加快速度跳动起来。
“你的味道啊。我每次进你房间也能闻到,说不上来,反正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感觉很安神。求你了,先别洗……洗了也没关系,只是我就少了一个能治失眠的东西,只不过可能入睡困难而已。”
戴维:“……”
快被这个破小孩一次次的道德绑架捆成粘豆包了。
他瞟了一眼屏幕,只能看到自己的画面和那只大粉兔子头像。也没说话,在镜头里作出把衣服扔回椅子上的动作,然后也把自己扔回床上。
又是这张床。
其实他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点答案,这也是他不太喜欢擅自进路川房间里的原因——他从一进屋就会被一股浓烈的、属于路川的气息笼罩,有点暖烘烘的,形容不上来的感觉,让他脑子里云雾缭绕。
并且升旗。
“好听话。”路川盯着他呆呆坐着的大腿,对着耳机麦克风轻轻说。
“……越来越没大没小你。”
“小戴老师,晚上别把我的床单弄脏了。”
轰。
“脏了也没事,你帮忙换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