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这个年过得很匆忙,大年三十晚上才到老家,初五就回了北都。他跟爸妈说是因为买不到后几天的票,自己还有学生呢。
有个屁的学生,学生都忙着和家人跨年呢。
戴维他妈显然是不信的,因为就这短短的几天,她已经见自己儿子和不知道什么人通了好几个电话。
“你跟谁打电话呢?”某天晚饭之后,电话一挂断,他妈就挤眉弄眼地推开门进来了,显然已经在外边伺机而动很久,但因为以前某次被戴维严肃批评过,而不敢更加肆意妄为,“搞对象啦?“
真是活见鬼,她的这个老儿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对这个八卦问题立刻作出一套“啧,嘶,嘁“的组合招式,而是表情复杂地呆了一秒。
“真谈对象啦?怎么认识的?哪人呐?多大年纪?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啧,想什么呢。没谈。“
“没追到手?”
戴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嘶,是我现在的合租室友。男的。”
“哦,”他妈瞬间丧失了兴趣,关门退出,“小心同性恋。”
“我不……”
哦,我可能是。
路川和他说自己初六到家,可是初五晚上,戴维推着行李箱拧开门锁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少了一双拖鞋。
“路川?”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嗒嗒嗒跑到门口迎接自己的人,只有从屋里探头出来敷着面膜一颗小脑袋。
“你不是说你明天才回来吗,航班号都发我了,给我谎报军情呢是吧。”
因为不想戴维去接他,看到他土土丑丑像闯关东刚回来的样子。虽然自己经过一番努力,已经发现这几天带来的外表上的摧残是无法立刻补救的。
“你先别过来!”他用卧室门当盾牌,把戴维格挡在外。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和刚认识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一样。
“……我去把脸洗了。”路川一扭身子,低头从他旁边滑走了。
摘掉面膜的脸没有出现丑小鸭变天鹅的奇迹。路川拽过毛巾把脸擦干。
“别埋毛巾里了,我看看怎么了?”
戴维越看越狐疑,两步迈到洗手间门口,搭着人肩膀轻轻晃了两下。
路川只是倔强地摇头。
怎么了这是,毁容了?戴维开始逐一思索各种可能性,被虫子咬了被马蜂蛰了被石头砸了被火烧了,毁容了以后的职业生涯可怎么办啊?
越想越着急,戴维拉着他两只肉眼可见晒脱皮了的手,从脸上扒下来。
还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没什么变化。
“……别看我。”
第一天到海边就风吹日晒,黑了一个度。后来也没过过一天安逸生活,不是站在大风里,就是钻进树林草丛。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感觉人都皴了不少。
“这就是你一直不开视频的原因?”戴维想到这个成天对着自己呲牙的坏小猫也会在意形象,有点想笑。
“丑死了。”路川仍然低着头,眼睛看向地砖交接处的纹路。
戴维帮他把有点长长了的蜷曲的头发别到耳朵后边,“哪有,一直都很漂亮。”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你一直觉得我很漂亮吗?”
“哎,哎,你……”
刚刚有点温情的氛围被路川圆瞪着眼睛打破。皮肤虽然不像之前那么细嫩了,眼睛倒还是这么亮,步步紧逼,看得戴维双手投降向后退了一步。
亮晶晶的眼睛熄灭了。为了别让路川觉得自己嫌弃他,脑子还没来得及多想,戴维又重新两只手抓住路川的手肘。
“嗯。一直都,很漂亮。”
两具细长的身躯并排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路川身上还是有不少痕迹,可能是树枝刮的,可能是沙子磨的,随便指着一处问,总是“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以手腕为分界,上边还白皙光滑,手却粗糙了一些,像穿黑手套的奶牛猫。
“其实胳膊也晒黑了。”路川把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更里面的皮肤,“你看,本来是这样的……领口也晒了一圈印子出来。好难看。”他嘴里还含着刚刚戴维给剥出来的过年的糖块,舌头灵巧,把一块方形糖在嘴里左边运到右边又运回来,说话也有点含混不清。
戴维就在被子上侧过脸看他,脚还沾着地。只是一周没有见面,之前比这时间久的也有,而且这一周里还打过不知道多少电话,可戴维就是觉得这周太长了,好像很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