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旻笑道:“因为你不擅长跟踪。”他回过头来,见到风骨,咦了一声,问道:“兄台有些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风骨本来担心他认出自己,不好下手,哪知他竟将自己忘了,于是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是啊,自从上次一别,咱们已有许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说着将右手负在背后,暗中蓄力,向风旻缓缓逼近,只待走近离他一丈之内,便出其不意给他一记重击。
风旻摇着扇子思索,只是他思索了半天,仍没想起九幽山上之事,于是将扇子一合,拱手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风骨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只是呢,我有个礼物要送给风护使你?”
风旻一愣,奇道:“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忽然有厚礼相送?”
风骨冷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右手蓄力已久,他正要一掌打出,却听身后脚步声响,有几人同时靠近,听得那方一个声音叫道:“风护使,原来你在这里,叫老夫好找。”
风骨眉头一皱。这个声音浑然沉重,似乎便是坤鹏之巅的掌门不归真人,回头一望,果见不归、长空、以及杨巅峰三人越过拱桥,往这边走来。
风旻也往那几人的方向望去,向几人招了招手,笑道:“原来是不归真人,几位找我有什么事?”
风骨心想,眼下只是他们几个过来,若再耽搁下去,稍后只怕人众越来越多,不宜再拖,喝道:“风旻受死!”
风旻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觉劲风铺面,风骨一掌已无影无踪的猛击过来。
他因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而风骨出掌有快得异乎寻常,他措手不及之下,竟然来不及抵挡,只感胸前一凉,仿佛贴上来的不是手掌,而是一块巨大大铁锤。一锤之下,登时剧痛袭身,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仰后便倒。
原来他那日受封天祖母一掌,几乎濒死,虽侥幸保得一命,伤势却已病入膏肓,实难康复,而他后来在万顷城中又给小师妹吸去了部分修为,至今尚未恢复。此刻他体内剩下的这些修为,尚不及巅峰时期的五成?如何是风骨的对手?竟然吃不住一掌,便受了重伤。
那边不归等人见到这一幕,除了杨巅峰有些预料,不归和长空均是大吃一惊,连忙飞身来救,挡在了风旻身前,以防风骨再次出手。
风骨本想乘胜追击,但不归等人却拦在了中间,喝道:“给我让开!”
长空将风旻从地上扶起,查探起伤势,不归却与风骨面对面的对峙起来,问道:“风兄弟,你突然出手,可是与风护使有什么误会?”
风骨道:“没有误会,我就是要杀了他。”
长空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风骨咬牙切齿,狠狠的道:“因为,因为他罪该万死!”说着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把剑。长剑抖动,越过不归与长空和杨巅峰三人,径直往风旻颈中削去。他要亲手砍下此人的首级。
不归和长空双掌齐出。不归去夺风骨手中长剑,长空则是击向他后心,要逼他撤招自保。
风旻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风骨手中之剑,叫道:“这是祖师爷的湖渊剑,怎么会在你手中!”他此刻还不知风骨已拜止危为师。
不归和长空先前在封天祖母之战中大受重伤,修为损伤极深,此刻与风旻的情况相差无几,即便二人联手,竟也不是风骨的对手。三人翻翻滚滚拆了十几招,长空便臂软筋酥,支撑不住,给风骨一掌打中肩头,就地跌倒。总算风骨志在杀害风旻,不愿伤及无辜,手下留情,他才没有受伤。
没了长空的牵制,风骨将止危传授的狂风骤雨剑绵绵使出,不归顿感左支右绌,抵挡不住。风骨将他逼退之后,再次往风旻身上一剑刺去。风旻本就有伤在身,方才又吃了一掌,此刻真气萎靡,连躲避的力气也无,只能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子身影从旁蹿出,拦在风旻身前。风骨这一剑势必会刺在那女子身上,他当然不想连累旁人,见状收剑回鞘,喝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这女子正是此前在房中与风旻调情的那位姑娘,她本来在闺房里绣手帕,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喊打喊杀,出来一看,竟见到风旻受伤,这一吓非同小可,又见他即将命丧剑低,不遑多想便挺身而出。幸好风骨收剑及时,否则她早已香消玉殒。此时虽未受伤却已是花容失色,满头大汗。
她听风骨问话,回过头来,颤声道:“我不知你与他有什么恩怨,但是如果你非要杀一个人才肯罢休,那么你尽管来杀我好了。”
风骨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莫名其妙,我要找的是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他方才在房中见她与风旻柔情蜜意,心中不忿,虽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想自己与她终究无冤无仇,怎能随意杀害?
那女子哭道:“因为我喜欢他,我不想他死。你若喜欢一个人,也会如我这般。”
风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瞥了风旻一眼,冷笑道:“那也得看你喜欢的人值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寻死觅活,你可知这个人是什么德行吗?又知不知道,他的过往有多不堪?”
旁边众人听了,也不由得神情复杂,他们都听说过风旻的风流之名。
那女子尖声道:“你不就是想说他花心吗,此事我早就心知肚明,用不着你提醒。”她望向风旻,伸手去抚摸他苍白的脸,面上又是怜惜,又是深情,却也有那么几分怨怼,缓缓说道:“可是他对我很好很好的,我当初喜欢他,只是喜欢他这个人,从来没指望他对我一心一意。”
这姑娘姓凤,叫做倾心。出自小门小派,是无拘派的弟子,在外历练时遇险,恰逢风旻在山中采药,顺手救下,不想凤倾心竟对他一见倾心,借口报恩与他同归,二人便厮守至如今。
风旻与她相识以来,一直对过往诸事绝口不提,然这姑娘心细如发,玲珑剔透,竟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的一些过往,他自是各种隐瞒,连哄带骗,想与她成就一番露水情缘,想不到她竟对自己情深至此,心中感动,怔怔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只听凤倾心接着说道:“何况花心又算得了什么,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明他已经给我买了不少裙子,但我还是想要新衣服,柜子里都挂满了,仍不觉餍足。只不过是我对物,他对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本来她适才宁愿为风旻甘心赴死,旁观几人都为之动容,但听了她这番话,却都瞠目结舌。
风骨奇道:“你这是什么歪理,我不想听,我只想杀了这姓风的,解我心头之恨!”说着便将凤倾心往旁边一推,湖渊剑毫不迟疑的便往风旻腹部直刺下去。
一旁的凤倾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的扑将上来,要替风旻受死,只是她虽身手迅捷,风骨却比她更迅捷。她人未扑到,湖渊剑已长驱直入,噗的一声,插入了风旻体内。凤倾心未能阻止,身子一歪,撞到了风骨持剑的右臂。
他本来想直接一剑刺破风旻丹田,叫他立刻气绝身亡,但凤倾心这一撞却使得他手中长剑准头一偏。只听风旻惨哼一声,滚倒在地。
风骨抽出湖渊剑,剑尖一抖,将剑刃上的血迹抖落,眼见风旻半死不活的蜷缩在地,双手捧腹,浑身抽搐,痛苦得无以复加,心中的恨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剑算是为我和我母亲报仇,看在咱们也算是同门的份上,我不立刻将你处诀。从今往后,咱们恩怨两清,互无亏欠。”说着还剑入鞘,转身扬长而去。
凤倾心扑到风旻怀中,用手按住他腹部的伤口,哭得梨花带雨:“你怎么样?”抬头向不归等人央求道:“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救他一命,他快不行了……”
不归蹲下来细看了一阵风旻的伤口,见他伤处虽血如泉涌,但方才风骨刺的那一剑位置略有偏差,并未刺破丹田,而是刺在腰上,并不是致命的伤,松了口气,说道:“还好,风护使命大,并未伤及要害,不过还是需要立刻上药,以免失血过多。”说着啪啪啪数响,点住了伤口周围的大穴,为其止血。
风旻受伤虽重,却还没晕倒,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凤倾心,笑道:“劳烦倾心为我上药。”
凤倾心接过瓶子,用手帕将他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将药粉倒在伤口之上,再取下臂上的披帛,在风旻腰上缠绕两圈,将伤口包好,这才收手。
风骨满怀心事,沿来路回到适才止危的房前。他之前随展新月来时,周围还是空空荡荡,此刻却见人头攒动,一大堆人围在房门跟前议论纷纷。
风骨吓了一跳,只听人人口中都在提及梅樾芳三字,说的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意思,都说要将梅樾芳诛杀在此。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生怕展新月有什么不测,眼见众人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当下化作青烟从众人头顶飘樾而过,钻入了房中。
只见止危在屋内来回踱步,满面苦恼,展新月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似乎在啜泣。
外面不住有人大声叫嚷:“止危真人,梅樾芳是修界公敌,不可放过,您可一定要为名除害!”
“我家人都惨死在她手下,今日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就是因为她,害得我家破人亡!”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留在世上只会是祸害!”
“……”
原来展新月自进门那时便有人见到,只是那人不敢只身来找她的麻烦,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众人,一切与梅樾芳有仇之人都聚集而来
止危瞥了眼门外诸人,止住脚步,转头看向展新月,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展新月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道:“师父,我真的不是梅樾芳,我没杀过人,你相信我……”
止危摇了摇头,叹道:“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就算我信,外面的人又谁会信?”
展新月无言以对。
这时风骨已来到屋中,二人之言都听在耳里,于是立刻现身,往地上一跪,大声道:“师父,不论她是不是梅樾芳,她不都是你的弟子吗?您作为师长,应该为她做主才是!”
止危怒道:“要我做什么主,难道你不知道梅樾芳是什么人吗?像她这种恶女,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时门外走进几人,向止危抱拳鞠躬,说道:“真人说的不错,万万不能容梅樾芳活在世上,否则日后指不定会死多少人。”
众人纷纷附和:“说得对,不能放过她!”
展新月急道:“不,不会的,我从未杀过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