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与展新月二人向本地居民打听了香兰居的路途,便携手往东而去,依照指示,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抵达,那是矗立在青山绿水间的一座庄园,庄中有座九层高塔,从外面看去,规模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住个一两百人绰绰有余。
风骨忍不住抱怨道:“亏得我们东奔西跑的到处找人,原来都跑到这里躲了起来,师父也真是,怎么不向我传音说明。”
展新月道:“想来他伤势太重,已没有余力传音了。”
风骨道:“那我是先去杀了风旻呢,还是先去看师父?”
展新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手臂,斥道:“当然是先去看师父了,这还用纠结?”
风骨道:“但是我想先去将风旻杀了。况且我不会疗伤治病,师父若是受伤,他自己会给自己治,我看不看都一样的。”
展新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我还是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不要一直惦记着仇与恨。”
风骨咬牙道:“你看钟婆婆那些人,他们对你的态度不也是如此,深仇大恨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以德报怨虽是美德,可也得看那个人是不是值得你这么做。”
他生怕自己的说话惹得展新月不高兴,说完立刻又补充道:“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我绝不能放过。此事过后,我保证对你言听计从,千依百顺。”
展新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是叹气,叹完了便伸手要去敲庄子大门。
风骨忙道:“且慢。”
展新月回过头来,奇道:“怎么了?”
风骨道:“让我先乔装改扮一下。风旻见过我,万一他将我认出来,知道我是来找他麻烦,肯定会严加提防的,而且师父等人也在里面,万一他们从中作梗,不许我对风旻动手,我的仇就报不成了。”
展新月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怎么乔装?”
风骨道:“我可以变。”说着手上掐诀,摇身一变,化作一支金钗,飞起插到了展新月发髻之中。
他虽将自己变成了一件首饰,却还能开口说话:“我先藏在你头上,伺机而动。”
展新月摸了摸他幻化的那支金钗,只听风骨叫道:“你别捏我呀。”
展新月轻笑了几声,这才过去敲门,大声问道:“有人在吗?”
自然是有人在的,不多时大门便从里头推开,一人钻了出来,刚来一句:“你是谁,你找谁?”还没等展新月说话,他便自问自答道:“咦,是你?”
展新月仔细瞧他模样,似乎是七绝岛的某个弟子,便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客客气气的道:“是我,敢问师兄,我师父在不在里面?就是那位丹宗掌门止危真人。”
那人嗯了一声,道:“在的呢,你是特意过来见你师父的吧,我带你去。”他倒是热络。
展新月便随他一同去了。
二人在庄中拐了几个圈,穿过两条长廊。途中遇到不少年轻人也在到处闲逛,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头破血流,身上也都密密麻麻缠满绷带,竟都是在封天祖母那一战中的伤者。他们眼下病痛缠身,自顾不暇,也没注意到展新月到来。
那弟子将展新月带到一间房前,便即告辞,展新月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师父在不在里面?”
屋中传出止危的声音:“是新月吗?进来。”
展新月推门而入,直接两个人分坐案旁,左边那人正是止危。展新月走到近前,盈盈一拜,问道:“师父,您的伤势如何?”
止危瞥了她一眼,神情冷峻,更有些敌意,竟不似平常那般和蔼可亲,闻言沉声道:“还好,死不了。”
展新月听出他语气不善,正要说话,旁边却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儿?模样倒是生得如花似玉,相貌比资质好多了。”
展新月侧目望去,只见坐在右边的是个男子,虽看起来也只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但双目深邃,更有股沧桑之意。他眉锋英挺,五官隽秀绝伦,竟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手中持着一把画着桃花的折扇,一面摇晃一面喝茶,又一面向展新月上下打量。
展新月向他一拜,问道:“新月见过这位前辈。”
那人微笑道:“好说,我叫风旻,是丹宗护使,咱们可是同门。我也是你师父的好友,你可以叫我一声师伯,或者师叔也成。”
展新月心中一凛,暗想原来他便是风旻。她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见风骨对他咬牙切齿,以为定是个丑陋至极的恶徒,哪知竟是如此相貌堂堂,言谈举止也从容雅致,和颜悦色,却不知是怎么得罪了风骨。
一旁的止危向风旻说道:“我与新月有些话要说,你先回避一下。”
风旻点了点头,折扇一收,道:“好吧,就不打扰你们师徒二人叙话了,我去瞧瞧不归老儿。”说着站起身来,走出房门。
等他一去,止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开口:“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会来到香兰居?”
展新月道:“弟子担心师父的安危,特意随师兄一起来的。”
止危一愣,急道:“你是说风骨也来了,他在哪里?”
展新月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师父你不妨猜一猜他现在在哪里。”
止危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没有发现,肃然道:“快叫他现身出来见我。”
展新月便道:“师兄,你听到了吧,再不出来,师父可要生气了。”
她只道风骨定会现身,哪知等了半天,竟然没半点动静,伸手一摸发髻,风骨变化的那支金钗竟已不知去向。
展新月大惊叫道:“欸,他刚刚还在我头上的,怎么不见了?”
她却哪里知道,方才风旻出门之时,风骨便化作一股青烟悄无声息的钻出门缝,紧随风旻之后跟了上去。
这时风旻摇着扇子,拐过长廊,又途径一片假山水榭,来到另一边的屋舍跟前。
风骨本想伺机动手,但这一路是都碰到了人,若是轻举妄动,不论被谁看见,都不免闹出动静,将在此修养的众多高手引来,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而他也知这是自己与风旻的私人恩怨,绝不能牵扯无辜。一路上他按兵不动,只待来到无人之处再出手突袭,将风旻一剑刺死了事。
哪知风旻却似已经知道了他在背后跟踪似的,专拣有人的路径行走,风骨一路尾随,寸步不离,却没逮到他落单的机会。
只见风旻在一片莲池旁赏了一会儿荷花,还念了两句诗。风骨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他念完了诗又往拱桥上走去,过桥之后,才进入对岸一间厢房。
那似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里面正有个貌美如花的妙曼少女对镜梳妆,听到脚步声响,回过头来,向风旻嫣然笑道:“回来了,客人们都安排好了吗?”
风旻点点头,笑眯眯的直接搂了上去,还迫不及待的往那女子脸上亲了一口,就听吧唧一声,风旻亲完了才道:“这才来香兰居的客人实在太多,有一百多人,这人一多,不免吵嚷,这几天咱们家中可能没那么清静了,要让你委屈几天了。”
那女子展颜一笑,似乎很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找来这么多朋友来陪我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她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问道:“我今天的妆化得好不好看?”
风旻笑眯眯的道:“好看极了。”
那女子又问:“有没有你上一个好看?”
风旻一怔,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原样,笑道:“什么上一个?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女子呸了一口,啐道:“你就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风旻的德行。在我之前,你已经有几百个女人了,你就说,她们和我谁最美?”
风旻摸了摸鼻子,略有尴尬,但也很快就淡定下来,道:“她们怎能与你相比,她们若有你十分之一的美,我也就不会与她们分手了。”
那女子又呸了一声,嗔道:“你刚刚不是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
风骨化作的青烟依附于房梁之上,听他二人絮絮叨叨,甜言蜜语,只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下去,将这对不三不四的狗男女一刀一个的宰了。
就听风旻拿起一支金钗,在那女子鬓边插下,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了。是,我以前确实有过很多女人,但我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最好的你在等我,所以我将她们都弃了,只为了等你来到我身边。”
那女子瘪嘴道:“你就只会花言巧语的哄我高兴。你说,在你遇见我之前,咱俩又没见过,你又怎知我才是最好的?”
风旻道:“谁说咋们没见过?很久以前我就天天在梦里见到你,初见那一次,你的风采令我惊为天人,从此眼里就只剩你一个了,再也容不下其他姑娘。”
二人又缠缠绵绵了一会儿,风旻这才与那女子分手,说还要去看看坤鹏之巅的诸位道友,晚间再来陪他,说着转身出门而去。
风骨立即跟上,只见风旻出门之后径直走向东边那座高塔,这时四周无人。风骨心想此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青烟如游蛇般飘到风旻身后,他正要给对方一掌,风旻却忽然脚步一顿,说道:“身后的客人请现身,既然来到府上,就不必藏头露尾的。”
风骨心头一惊,没料到他竟早已察觉自己尾随,当即摇身一变,化成原来模样,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