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烈日般的光照中,路希彻底失去了意识。
……
……
头脑昏沉,身体像陷入梦魇一般无力。
终于睁开眼,只见一片眩目的白光。路希眨了好几次眼,才渐渐分辨出图像。
那是无影灯,身下坚硬冰冷,房间里有消毒液的味道。
他正躺在手术台上,身体被麻醉,动弹不得,仅能微微转动眼珠,目光扫过极为有限的区域。
旁边有人,身穿手术服,似乎是医生。不锈钢相碰发出冷质的清脆声响,医生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一柄手术刀,举起来欣赏。无影灯下,刀锋亮得刺眼。
医生转过身来,手术帽与口罩间露出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眼尾带着细微的笑纹。
“小希,你醒了。”
路希的心停跳了一瞬,肺腑如浸冰水。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他“小希”。他盯住对方的眼睛,意念拼命挣扎起来,身体却纹丝不动。
医生轻笑,伸手摘去口罩,露出熟悉的五官和轮廓——与路希全然相同的长相,只是更加成熟,眼尾和嘴角有着细小的纹路。与路希不同,这张脸总是带着柔和的笑意。
医生举起手术刀,眉眼温柔。
“小希,你逃不掉的。”
他举刀划下——
路希猛然坐起,枪口直指“医生”,险些扣动扳机。
……可身边哪有什么“医生”,这里也不是手术室。刚刚的景象,不过一场噩梦。
他浑身冷汗,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刀锋抵在肌肤上的冰凉触感。
胸口一阵刺痛,路希低头查看,见胸肋处缠着洁白的绷带,骨折的右臂用金属板巧妙地固定在身侧,其他伤势也得到了妥帖处理。
这些伤……煤气爆炸,暴走的管家,红衣人和血兽……顺着这条线,路希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幕。
他逃出森林,却被血兽扑倒,尖牙刺向咽喉前一瞬,道路尽头传来震耳轰鸣。打着强光的庞然大物轰然驶来,一声枪响,血兽头颅炸裂。
记忆就此中断。
……这是哪里?
路希四下环顾,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壁橱般狭小的房间里,身下轰隆摇晃,像在老式火车的袖珍车厢里。
墙壁是用料扎实的钢板,上面遍布四通八达的金属管道。在路希身侧的墙面,还有一盏小巧的煤气壁灯和圆形铁盖——有点像潜艇的舷窗。身下的床铺很窄,刚好容纳一人平躺。窄床一侧紧贴着墙壁,另一侧挨着一只矮柜,他原先的衣物被整齐地叠放在上面。
矮柜之外,一扇拉帘隔出了这方小小空间。淡淡的光亮透过帘子投进来。
外面,沉重的脚步不时走动,浑厚的嗓音在轻轻哼唱:
“……溪水边,青草畔,我遇见那心爱的少年。他的眼睛如碧空,金发似麦浪。我们在蒸汽舞会翩翩起舞,像机械傀儡永不疲倦。我们在沐恩节互赠花束,许下直到永久的誓言……”
伴随深情哼唱的,还有打鸡蛋和滋滋冒油的声音,然后是餐盘磕碰的轻响。隔着帘子,路希嗅到了煎蛋与培根的香气。
沉甸甸的脚步声接近,一个高大得惊人的影子投在拉帘上。路希下意识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薄被下,枪仍攥在手中。
只听帘子被拉开一条缝隙,浑厚的嗓音小声嘟囔:“嗯?还没醒,早饭怎么办?”
一只暖烘烘的大手伸过来,摸了摸路希的额头。
猝不及防被生人触碰,路希瞬间浑身绷紧,好容易克制住本能反应,没有暴起拿枪顶住对方的脑袋。
他竭力忍耐。好在那人很快收回手,轻手轻脚地拉好帘子,退了出去。
静候片刻,路希再次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