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丧气,一把坐在乌篷船侧,手里拈起那根翠竹,盯着沈镌声。
突地嘴角勾起抹微笑,她站起身,撕下半块裙裾下襟,将手腕用力裹了几层。
又从腰间取出那枚淬药的铜环,荧光闪处,将沈镌声手上缠着的晶丝蚀成两段。
她解下一些丝线,一头系上乌篷船舷,拽了拽,感觉紧实。中间在自己裹紧布帛的手腕上牢牢缠了几圈。
另一头,青归玉张开嘴,将丝线咬在自己的齿间。
她将手向前一推,两端丝线绷紧,手腕下压,借助这两端晶丝的拉力,她终于重新掌控了金针。
“死不了。”金针准确地落在他的锁骨上,青归玉用牙齿紧紧咬着丝线,在心里冷笑道,“我让你死了么?”
*
沈镌声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客栈二楼。
青归玉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喝茶,手里拿着一本薄卷专心地读着。
客栈客房临江而设,菱花窗棂半开着,一些春日的阳光从里面漏进来。
“醒了?”她说,把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归玉伸了个懒腰,声音有点散漫,被窗外的太阳照的暖洋洋的。
她瞥了一眼沈镌声,青年未束的发丝覆在枕上,像一把乌墨洒了满床,就中混了几根金线,在玄色上折射出点点流金辉光。
沈镌声垂着头,慢慢支起身子,玄色里衣滑落,他将左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指尖划过那三根金针所在的位置,
“青姑娘的针,”他忽然开口,带了一点笑意,“应该再扎深些。”
青归玉点点头,目光依然专注地停留在手中的几页新纸上。
沈镌声缓缓坐起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随即轻笑一声,捻起腕间缠绕的几根金线,慢慢地将散落在枕上的乌黑长发束起。
“这个。”青归玉抬眼瞥了他一下,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声公子微微摇头,脸上露出十二万分的无辜神情。
青归玉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金声春蛊录。”
沈镌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问道:“已经过去几天了?”
“两天。”青归玉面若冰霜,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沈公子,你昏迷了整整两天。”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青归玉却抬起手,示意他噤声。
“君居淄右,妾家河阳。”她用异常冷静的语气念着,目光冷冷地扫过他。“愿奉琼佩晨照,共染金炉夕香。”
她从那薄薄的书卷后探出半张脸,目光如锥般盯着正悠闲整理衣袍的沈镌声。
“唱辞都备好了?”
“这说的是我?”她不耐烦地将那卷薄书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那是我。”沈镌声笑容满面地回答,“天机阁在河阳有十二条水路,说的自然是我。”
他捻起发间的一根晶莹金丝,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缠绕。
“沈公子号称天机谋主,”青归玉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日日都把心思花在这种风花雪月的小事上?”
“若是人人都知,我每天都在尽心竭虑地为青姑娘费心,”
沈镌声依旧笑意盈盈,“怕是南北武林皆要来给青姑娘磕头言谢。”
这分明是沈镌声下给她的海捕文书。
青归玉双手交叉,眯起眼,盯着那卷薄纸,恨不得把那纸上看出火来。
“沈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公子的寒毒,”她抱起手臂,靠上椅子缓缓道,“七年前便说过,我治不了。”
“不须如此在意,”沈镌声笑道,“只是青姑娘实在太擅逃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要能在姑娘身边……”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以手掩口,眼波轻转,看向青归玉。
突然漫上的病态中显出了点锐意,世上哪里有如此危险的谪仙。
青归玉掀开茶盏盖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公子现下可大好了?功力已复?”
沈镌声轻笑一声,抬起手腕,只见手背腕间大穴处,隐隐透出一点细碎的金芒。
“嗯,”他说道,“多谢青姑娘关心,只是寒髓功被暂时封住了。”
“公子如今还剩多少内力?”青归玉抿了一口茶,轻轻盖上茶盏。
“三成。”
金声公子笑道,
“承蒙青姑娘妙手,镌声如今只剩三成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