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的恐惧袭上心头。她很害怕,攥紧罡敖刀柄,猛地一甩。
一阵哄乱尖锐的鸣叫,星星点点的热流溅在锃亮之刃上,令人作呕的反胃感使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这样杀了好多野猴。
罡敖的锋利不容小觑,刹那间无数只野猴倒在地上,颈部血腥露骨,血红喷涌而出。
云思浅手一抖,罡敖坠地。
她瞪大了眼眸,失魂地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暗卫,杀过的人没有成百上千都有,从最初的慌张恶心,再到后来的麻木,她早已不是那个杀过人后需要夜晚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的少女了。
可是这一次,她惶恐了。
几只猴子而已,不至于吧!
她揉揉眼睛,又狠狠搓了两下眼皮。
那群被杀的野猴倒成一片,有的心口和颈部汩汩涌血,有的直接刺瞎双眼。
云思浅堪堪坠落,整个人倒在地上,半跪在大树边,冀图寻找一些支撑。
这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地往她鼻孔、肺腔、胃里钻,她身子还未靠稳,下一刻,就猛地一倾,干呕了起来。
深夜幽暗,视野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蛊酶味道飘过。
她宛如寒潭中的溺水之人,拼命紧紧抱住一个温暖浮木,脑海中却混乱极了。
为何今夜会有野猴拦路?
为何她自己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为何这次杀了人会呕吐害怕?
难道是一场噩梦?
云思浅不知道,太疲惫了,她抱着浮木,在恐惧中睡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魏陵州的蛊室。
灯光昏暗,周遭阴森森的,木柜里摆满了制蛊的器皿,还有许多看不懂的毒性药材,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使人晕眩作呕。
噼里啪啦的火炉,杂物堆积如山。
锦衣卫的朝服、文书、腰牌全部丢进火堆里灼烧成黑色齑粉,呛鼻入肺,浓烟滚滚。
这滚烫的热潮,犹如火葬场般阴翳邪乎,似乎要烧掉人心底无尽的怨恨,却怎么也烧不尽……
云思浅看在眼里,狠狠咳嗽一声。
她的眸中映出猩红的火舌,胸腔一抽一抽,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魏陵州到底要做什么。
“醒了?”
身体一颤,蓦然转头望向他。
多日未见,她终于看到了他。
然而看到他的第一眼,云思浅的心脏又抽了一下。
面前的男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半张脸埋在黑影里,垂眸看着一具大大的铜制器皿中的蛊虫尸体,他吞云吐雾的样子有些怅然,被刀柄磨出厚茧的手指逗弄着一只幼年的蛊虫。
方才对视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的蛊酶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魏陵州露出冷冽的邪笑,云思浅仿佛被施了定身书,瞬间遍体生寒。
诡谲的孤独与无助感袭来,这一刻,她毫不怀疑,他会杀了她。
好在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也知道此刻他想要的是什么。
云思浅上下牙一哆嗦,她跪到魏陵州身前,指甲微微扣住他肌肉虬结的小麦色手臂:“主上,我方才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好多好多野猴,要杀我……”
“你怎么还有力气?”
手臂的肉被扣出印子,他微笑一声,凉凉开口:“杀了吧。”
只见男人碾起蛊虫,让它跳入铜制器皿,一口一口将那些血肉模糊的蛊虫吞吃掉。
每吃一口,蛊虫的身体就大一些,身体变成五彩之色,最后变成男人拇指大小,眼睛一眨一眨。
这样的画面令云思浅心里作呕,她看着魏陵州,问道:“它是?”
“它就是蛊王。”
“蛊王……”
“杀死同伴,才有机会变强。”魏陵州说,“杀手不需要情感,到了该用时,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要舍弃。”
云思浅道:“属下明白,主上一向如此。”
说罢,她侧眸,看到蛊桌上放着一堆女子画像。
她认识这些画像。
画中全部是高壑贵女,如今这些被他带回了蛊室,看来对于联姻之事,他果然上心。
云思浅冷静地看着魏陵州,一把抱起几幅画,随手甩在一边:“主上,你可以不来的,让我在这等你,也没有关系。”
魏陵州瞳孔晦暗,有些惊愕地斜了云思浅一眼。
她平时都是叫您,这次叫了你,似乎是真的生气到口不择言了。
魏陵州看她把画翻得乱七八糟,见她手里握着一个,抬手,冷冷道:“给我。”
云思浅握着拿幅画,依然不动:“高壑贵女有我好看吗?”
“……”
二人僵持了三息,一块金核桃飞过,砸中了云思浅的手腕。
云思浅吃痛地闷哼一声,被迫松手。
眼看着画回到男人手里,她却因为被男人的金核桃砸中,经脉麻痹,痛到浑身颤抖,额头汗珠密布,身体弓成虾米,堪堪跪在主上脚边。
魏陵州:“你今夜怎么了,莫非还在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