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朗缨当值,负责运输货物,不巧有暗卫前来通禀,他们有一批货倒在梦魇堂了,现在要遣人搬运。
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深夜才接二连三地往蛊师殿搬运。
朗缨手握清单,指挥着暗卫们搬来搬去,开始将蛊箱里的货物分门别类。
云思浅跪在门前,看着这一幕。
朗缨将混淆的货物依次分好,她做事井井有条,从来不会出错。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师姐佟颜为她打下手,一起装货,准备为蛊王运进偏殿。
她们忙成这样,蛊王却迟迟不露面。准确来说,这段时间魏陵州极少来暗厂,也不露面,都是提前将事情安排好,让燕东广挨个传达。
而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依然不给态度,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
夜幕低垂,云思浅衣衫单薄,跪得双腿发颤,又想起那块丢失的薰衣草香囊。
在训练室的时候,她问过佟颜,有没有看到一个香囊。而佟颜却说,昨夜的垃圾已经被收走了,若想找东西,恐怕很困难。
罢了,丢了吧。
丢了也好。
如今的萧驭之是当今圣上,恐怕已经后宫三千了,哪里还会怀念他们的曾经。
肩膀一斜,云思浅险些撑不住上身,冷冷抬眸,忽然瞳孔骤亮,她看到佟颜手里拿着一幅画。
云思浅敛眉:“你们在看什么?”
朗缨言语轻快,笑逐颜开道:“冰山雪莲图,你看,非常漂亮。”
红绳一拉,画卷缓缓下滑——
冰山上满天飞雪,冻霜遍地,浅绿色的雪莲花溅满了血,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斑驳的鲜红喷洒而落,犹如星星点点。
清冷孤傲的花搭配腥香炙热的血,纯净与妖艳结合,更给这幅画增添了独特的魅力,上面挂着饱含异域风情的骆驼铃铛,叮铃作响。
云思浅被这副画独特的氛围感染了情绪,这种感觉,仿佛临死前绝望的凄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哪怕撕裂灵魂也要绽放异彩。
她不禁问:“谁画的?”
佟颜笑道:“是魇教教主风宴臣,这画太美了,神仙下凡的手笔吧!朗缨,你从哪弄来的?”
云思浅呼吸一滞,脸上没什么变化,袖里拳头陡然攥紧,指骨泛起玉白色。
她看了又看,这画师技术颇高,笔触很稳,线条流畅,想必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沉淀,并非无名小卒能作出来的。
想不到这位风教主不仅武功高强,作画也是一流的。
但是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很诡异。
“朗缨……”云思浅道,“这幅画是你买来的?”
“是的呀,怎么,你也感兴趣。”
“嗯。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将此画转给我,多少钱我出。”
朗缨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一幅画而已,咱俩这关系,谈钱就俗气了。”
***
云思浅跪了好久,凌晨时,蛊师殿在飘起霜花,不一会儿,鹅毛大雪簌簌落地。
墨丝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西北风呼啸而过,无孔不入地往单薄的衣衫里钻,寒气入体,简直透心彻骨的冷。
她的脸变得僵硬,冷白面皮经过寒霜刷洗,变得苍白,白得吓人。
脑袋低垂着,云思浅跪了好久好久,直到一把伞为她遮住冰雪,入目是那双熟悉的玄黑战靴。
缓缓抬头,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难忘的梅雨季,皇浦国京城中,云家后山小竹林,那个眉目如水墨画、月白锦袍的男人,也是这样为她撑伞。
飞雪连天,眼前一片模糊。
云思浅不知他为何这么晚才出现,混沌间,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与久违的故人重逢,那才是她魂牵梦萦,一生尽忠的主人。
萧驭之……
她肩膀一颤,倒在那双玄黑战靴边。
若能托梦,她多想告诉心里那个人,她一直在为他的国土统一大业而效力,从未放弃。
见她脱力倒下,魏陵州心尖一颤,却依旧笔挺地立在那里,语气冰冷刺骨:“本王听说,今日有人在训练场发了好一通脾气,是阁下吗?”
云思浅一动不动,半响,魏陵州竟纡尊降贵地半蹲在她面前,有力的手臂撑起她的上半身,又腾出另一只手,为她抹去脸上的霜花。
“你对本王不满,何必寻旁人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