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蹄子踏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地咯吱咯吱,这声音让我想起公司走廊里保洁拖地的动静。
马面在前方引路,腰间挂着的铃铛随着步伐摇晃,每七步就会漏掉半拍节奏。
突然,青瓷门在血雾中显现,烟雾缭绕。不是传统的青花瓷颜色,是那种菩萨身上的洁白里泛着青色的邪气。
门环上浮雕饕餮双目转动,咧着深邃的笑容,盯着我的左胸口——那里别着的工牌不知何时变成了惨白的纸片,照片上的我嘴角正渗出黑血,是和它一样的笑容。
“跪下!”紧贴耳边的巨响,让我忍不住咬手,又挠挠后脖颈。我惊奇的发现,脖子后面有个口,摸起来好像电子接口。
可我明明记得我是人啊,我有记忆有感情,怎么会拥有机器的构造。
惊堂木又炸响,草木皆兵的我本就够狼狈了,一声接一声的动静,把我吓得快要昏厥,我喘着气,身体绷成一根线。
只见,两道身影从浓雾中浮现。
左侧判官身着玄黑蟒袍,袖口翻卷处露出暗红色冰裂纹衬里,他手中竹简表面浮动着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
右侧判官头戴铁面幞头,额间墨玉坠子里的血丝正诡异地逆流,那面悬浮在他掌心的铜镜像极了公司监控室的显示屏。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流,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你还有记忆吧?”左侧判官说。
“怎么,你失忆了?”右侧判官不快地把左侧判官往后挤,“那就滚后边去。”
“疯子,还以为你老厉害呢。”左侧判官说。
“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右侧判官嫌弃地撇起嘴,更加凶恶地看向我。
“也包括你啊,骂人连着自己一起骂。”左侧判官说。
崔芷睁眼说瞎话,测试他的记忆。
“少沾亲带故,你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我收的。走后门的杂种。”右侧判官拧眉,上下蔑视地打量我。
崔芷放弃挣扎,宽心一笑。这不巧了,他没有现实记忆,自己没有梦境记忆。
他们到底在干嘛,一个笑,一个恨的,我是不是小命不保啊。
我哆嗦着扮着乖,期望以坦白换来从宽。
“江枫,阳寿未尽竟擅闯幽冥。”左侧判官,“可知这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大罪?”
崔芷记着生死簿的字,现编现演。
我的小腿失去支撑力,慢慢陷进某种胶质地面,黏腻的触感沿着裤管往上爬。
这时突然注意到右侧判官的袍角——暗金刺绣的彼岸花纹路里,竟沾着一小块咖啡渍。
边缘的泡沫形成「··· ——— ···」(SOS)图案。
我喉头发紧,记忆扑面而来。
前天下午三点,隔壁工位的陈姐打翻拿铁时,她的裙子上也溅出了同样的扇形污渍。
至于SOS,今天上班时,我在我的工位上也看到了,那个字迹像是我的,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写过。
我的记忆难道有假,我失忆了?
“生死簿记载,你上月十七日私窥天机。"右侧判官手中的铜镜突然映出我工位电脑的画面,那正是被我删除的加密文件,"说!在项目代码里看到了什么?”
冷汗顺着胸膛滴落到肚子,胃里几不可察地翻涌一下,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
十七号那天下着暴雨,我在核心数据库里发现了一段异常代码。
那些嵌套循环的结构像极了佛经里描绘的六道轮回,更诡异的是每行注释都标注着生辰八字——其中就有我自己的出生年月。
阴风掠过审判台,左侧判官蟒袍上的补子突然闪过银光。本该绣着獬豸的位置,隐约可见半个被擦除的条形码痕迹。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颤,上周去库房领办公用品时,小吴递来的文件夹背面也有类似的条形码残影。
"不肯说?"牛头人突然凑近,它鼻孔喷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糖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项目组只有王组长有嚼薄荷糖的习惯,每次开会都能听见他齿间咯吱作响。
光是听着就感觉我的嘴里也有东西在咯吱咯吱响。
我比对他们的面庞,似乎一模一样,又有些不同,但我想不起来哪里不同了。
右侧判官突然举起业镜,铜镜边缘的梵文开始逆向旋转,仿佛某种催眠仪式。
我害怕的低下头,竟看到青砖缝隙里卡着半张工作证,名字是江临风,照片里是面部镜像翻转的我。
我突然想起他们哪里不同了,牛头人和王组长的脸镜像了。
他一单一双的眼皮是左右分布,可王组长是右左分布。
我盯着照片久久沉浸,猛然意识到,发现破绽不要多看,被发现就逃不开了。
幸运像光一样照向我,我的视线在被凝固之前成功逃脱,重重迹象表明,这根本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完全是我的同事在装神弄鬼。
我要逃出去,拿回我押在王组长那里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