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回想我们做同桌时他偶尔流露出的眼神,我们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试图从中抓住一点线索,去证明我们确实曾“心有灵犀”。
现实里我沉默,小说里我放肆。现实里我看着他远去,小说里我让他一次次地回头。
有时候,我甚至骗自己:这些故事不是幻想,而是“预演”——是“如果那天我鼓起勇气”的另一个版本。
书告诉我,人是可以选择欺骗自己的,只要这种欺骗能带来片刻安慰。而我,需要安慰。
那时的我多么希望,生活中的桑岩,也能像三毛笔下那个少年荷西一样,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你等我”,然后消失六年,最后又如约而至。
如果那时的我知道,十四年后我们会重逢,他会像三毛小说中的荷西那样,霸道地说“你等我一年”,然后毫不犹豫地娶我——
那些年我反复幻想过的剧情,不过是现实剧本里还没翻开的下一章,甚至比梦中更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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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我把那一叠厚厚的手稿装订成册。我给这本书取名:《再见,桑岩》。
在最后一页,我写下: “感谢你一直担任我故事的主角,陪我走过高中最孤独的时光。”
然后,我轻轻合上书,把它放进箱子最底层。
我忘了,“再见”在中文里,不只是告别,也可以是“再次相遇”。
窗外,夏夜微热,月亮高悬,风吹过窗棂,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惆怅。
我想起那些放学的傍晚,他骑车从我身边路过,随手挥一挥的动作那么随意,又那么熟悉。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时间的尽头。
然后,我们毕业了,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后来更是在不同的国家,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
可时光能冲淡一切,却抹不去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那是青春留给我的印记,是我孤独世界里一束不明亮、但始终存在的光。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仍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坐在我右手边、永远比我安静得多的少年。
“桑岩,你还好吗?” “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的苹果脸同桌?”
这声心里的呼喊,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十四年后,我们再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