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面不改色,看了林仪君一眼,硬生生克制住了放在母亲腰上的宽大手掌。
林仪君还没注意到这个眼神。
于是母亲笑着低头对她道:“小重书,你还不走,我马上要亲我夫君了,少儿不宜哦~”
父亲轻咳两声,掩饰失态。
林仪君眨了眨眼,似懂非懂,但乖乖起身。
母亲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门关一下。”
林仪君退出来,将门关上,门扉上倒映着一对依偎的影子。
她还不懂什么,但见父母亲昵,觉得心里幸福。
于是她自顾回了自己房间睡觉,闭上眼时,眼前弥漫的尽是她想象中战场的样子——满面黄沙,狼烟四起。
一时“铁马冰河入梦”,在梦里仿佛厮杀了一整晚。
再次睁眼时,瞳中血丝蛛网般蔓延。
“大人……”傅雅站在床前小声唤她,透着一丝紧张。
林仪君闭眼缓神:“天还未亮,为何起这般早?”
“我怕昨晚是梦,也怕大人睡一觉起来就改变主意了。”
“那昨晚睡了吗?”林仪君睁开眼,扫去眸中疲倦,利落披衣起身,坐到桌前束发。
“睡了,还做了梦,梦见我姐姐了……”
林仪君偏头望她,见她眼角犹有泪痕,笑道:“还以为你会一晚上睡不着,看来适应的不错。”
她放下梳子,问:“院中有井,会打水吗?”
“会!”
“拿水桶去打水来,本官洗漱,待会儿随本官用早膳,去二堂。”
这便是彻底答应她留下来了,已给她安排事了。
傅雅既兴奋又紧张,忙不迭去了。
林仪君抬眼,望着铜镜里略模糊的面容,伸手触了触。
她的容貌与母亲至少六分相似,她也很思念。
*
步入二堂时,众人都已到齐,包括先前留下的两个山匪以及新招的三人,一对兄弟,还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她往案后一坐,不言不语,只压低眼神扫了一圈,堂下便鸦雀无声。
不过一盏茶功夫,顾牧拿着一沓文书进来,步履从容,神色轻松。
善于察言观色的老吏荣进心中不安当即烟消了一半,朝旁边谷宏悄悄递了个眼色,谷宏想起昨晚他们私下议论,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眉梢一喜,眼神黏在了顾牧手上的文书上。
顾牧走到林仪君身旁,拿了最上面两本给她,轻声:“大人,卯簿,禄册,已规整好了。”
林仪君点头,道了声“辛苦”,他含笑摇头,在一旁坐下。
林仪君翻开,一阵墨香扑面,纸上小楷字字如珠,整齐漂亮。
她抬眸,迎着众人目光道:“今日合该发薪,从前欠的会一并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