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仪君将手头事忙的七七八八,才离开典吏廨所,回后堂前顺道去主簿衙转了一圈。
主簿衙在顾牧住进来前,她叫杜胜打扫过一遍,但顾牧自己则认认真真重新打扫整理了。
推门而入,她就门边的火石火绒点起烛台,烛光蔓延开,整间屋子能瞧个差不多。
烛光朦胧笼了一圈,入目所及处,皆整洁得不像话。
林仪君摇头,对跟着她过来的傅雅咂舌:“这么规整,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人吗?那么多文书典籍,竟连一张散乱的纸都没有。
她走近细看,居然按照公务紧急程度,分门别类地摆放得整整齐齐。
傅雅也很惊讶,但答道:“因为顾大人每天都打扫屋子吧。”
林仪君:“按照我给他安排的公务,他天不亮就起,半夜才睡,怎么还有空把房间整理的一丝不苟的?”
反正她每天回到居所,都是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了,连洗脸水都等第二天倒。
“大人你喜欢这样吗?喜欢我就跟顾大人学,以后每天我给你打扫屋子。”
林仪君眼微微亮,但放缓语气:“打扫屋子看似简单,其实很细碎繁琐,一般人没这个耐心。”
“我有。”傅雅毫不犹豫,“只要您需要我,我就有。”
林仪君摸摸她头,欣慰:“好孩子。”
不过眼下须得等顾牧回来,衙门人员都需登记造册,审查户籍,这些她之前交给顾牧了,名册也是他整理的。
若是顾牧撂挑子不干,她难以想象自己的公务会增加多少,一想就头大。
念及此,林仪君摇摇头,在门口台阶上坐下,见傅雅还呆呆站着,便朝她招了下手,傅雅于是挨着她坐下。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顾牧屋子门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屋内透出的烛光扯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这便是顾牧匆忙跨入院中望见的场景。
他怔了片刻,才开口。
“大人做什么?”
“坐台阶。”
“……我是说……”他忍不住轻笑,“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林仪君抬眸,目光真诚:“在这里反省,反省是不是太压榨下属了。”
顾牧背上手上各有一个大包裹,往上拎了拎,走近两步才低声问:“所以,大人是在等我?”
大约包裹太重,他又赶得匆忙,似乎有些脱力,索性放在地上,轻轻喘着气。
“劳大人久等……没给大人留信,是我的错……”他灌了口夜晚冰凉的空气,低头咳了两声。
再抬头时,林仪君已站到面前,问他:“顾流云,不打算辞官吧?”
顾牧眸中映着淡淡烛光,似秋暝流转:“我说过,会与大人共同进退……除非,大人厌弃了我。”
“你这么能干,天底下会有人厌弃你吗?”林仪君姿态放松,抱臂笑,“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辞官,我进你院子见到那晾晒的衣服就知道了。”
顾牧望着她,眼中浮着笑:“那大人是在明知故问?”
林仪君微抬下巴:“你不也是吗?”
明知道她在这里肯定是为了等他,还要问她在做什么。
顾牧怔了片刻,才轻摇头:“在下才疏学浅,在大人面前从无自信,因此方才并非是明知故问,而是认真询问,祈求听到大人答复罢了。”
林仪君定睛注视他,他目光坦诚清澈,亦是一片赤诚。
……有时还真难分清顾牧话中的真假。
林仪君垂下手臂,看向地上大包裹:“这什么?”
“是一些天冷后所需的换洗衣裳被褥,以及日常用品……还是我来吧大人。”
“不用。”林仪君一手一个,轻轻松松,“还没军中兵器重。”
她转身拎着包裹进屋放下。
顾牧跟进来,皱眉:“以大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