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大汉终于还是后退了那半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兄弟们,才找回了底气。
他洪声道:“县衙敢抓我们无影寨这么多兄弟,难道这事没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林仪君和善地朝杜胜问,“荣进怎么回事,这会儿了,那些人还不来,是等着吃午饭?”
杜胜忙道:“……不是!那些人就待在牢里不出来呢!”
林仪君挑眉:“问一声,是不是要本官去请?”
李九亮不待杜胜说,便主动请缨:“大人,我去喊!”
林仪君颔首,看向众山匪:“想必跟大家有误会,本官初来乍到,对初宜知之甚少,在春花巷时不认得那些是狮子山和无影寨的好汉,后来带回县衙调查,才知道了身份,这几日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就等着你们来接人呢。”
此话一出,登时寂静。
什……什么?这话没听错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知县不知好歹,不知死活,公开向狮子山和无影寨挑衅,抓了他们的人,还当众审讯,气得他们暴跳如雷,纠结人马准备报复……现在告诉他们,是误会?
长脸男道:“……糊弄谁呢?”
“全是实话。”林仪君神色认真,见荣进李九亮领着一群山匪老老实实地排队出来,笑容灿烂,“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他们。”
狮子山与无影寨的人纷纷望着那十一个人。
“老四,你受刑了没有?”
“李二蛋,在大牢给你饭吃了吗?”
“别怕,兄弟们给你们撑腰来了!”
“……”
十一人欲言又止,便看林仪君眼色。
林仪君侧身,盯着他们的眼,视线慢慢压了过去:“说话。”
众人心凛,争先恐后地开口。
“没有!我们吃得好喝得好,林大人没给我们用刑。”
“对,每天还能吃到一个鸡蛋呢!”
“没错没错……”
林仪君道:“看吧,个个完好无损,甚至都未消瘦。除此之外,本官还给他们两个选择,若想抵罪,可留在县衙办事,若不想,无罪或轻罪者尽可释放,重罪须服徒刑,但不是没有商量余地。”
她话未说尽,又是淡淡一笑。
“各位好汉若愿给个薄面,请进县衙一叙。”
麻子大汉与长脸男相视一眼,又看向狮子山那边。
狮子山的刀疤脸才在林仪君手里吃了亏,说不气是假的,但害怕也是真的。
今日最大的问题,是无论狮子山还是无影寨都没料到林仪君身手这么厉害,原先听了传言,无人相信,都道是市井惯例夸大浮言。
林仪君不过是一个女子,能厉害到哪去?当时自家兄弟吃亏,多半还是因为周昭南在那,他们不敢得罪灰蛇山。
结果今日实实在在吃了这大亏,心里受惊不小,才彻底信了,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们带的人有点少,而且不适合硬冲。
眼下这局面,他这亏也只能吃了,因为无影寨只要不蠢,必然不会再动手。而林仪君态度又好,还说放人就放人,无影寨肯定也会就台阶下。
那他不可能看着无影寨进县衙,他却留在外面。
于是他做了决定。
林仪君在悄然观察他表情,见他眉间一松,便立即对狮子山四人道:“你们大哥受了伤,还不快去扶他一把,再去请大夫来,药费由本官出。”
刀疤脸一愣,他话还未出口呢,这下真被架住了。
任由狮子山四人从门口跑过来,一左一右扶着他上了台阶。
离林仪君近了,他越发紧张,方才那一脚还心有余悸。
却在路过她时,见她抬眸微微一笑,风拂青丝,雪肤花貌,寒水生温——
他霎时呆了。
待回过神,林仪君已转头与无影寨等人说话,他莫名心头生出一阵燥热。
从县衙前一触即发的冲突,到双方匪首答应进县衙和谈,还不到两刻钟。
林仪君不准山匪全部进大门,说影响不好,无影寨与狮子山竟然同意了。把自家小弟留在外面,只分别进了两三人。
林仪君淡笑着看他们走进去,忽转头问顾牧:“你是准备去何家商行签契约文书?”
顾牧点头,向她出示手中县衙大印。
“正要去的,被这些山匪耽误了时辰。”
“带个人吧……李九亮,你跟着顾主簿,保护他安全。”
“是!”
李九亮一副得到重用而激动的表情,上前就把顾牧怀中公文夺过来:“顾主簿,我来帮你拿!”
顾牧死死攥住大印:“……这个我自己来吧。”
李九亮咧嘴笑:“哦……好。”
林仪君关切道:“顾主簿昨夜在风月巷醉了一夜,本官也累了整晚,今日去,不准再喝醉了。”
杜胜耳朵提溜起来。
什么什么……顾主簿和林大人昨夜在风月巷,顾主簿醉酒,林大人很累……
荣进咳了声,在杜胜背上拍了下:“……别乱想。”
林仪君问:“什么乱想?”
杜胜忙低头忍笑:“没什么,大人。”
顾牧耳根发红,面色却如常,轻声应道:“大人放心,今日不会饮酒了……昨夜连累大人,实在于心有愧。”
杜胜戳戳荣进。
于心有愧……这话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孤男寡女在风月巷那种地方共处一室……如果没发生什么,有什么好愧疚的。
等顾牧与李九亮走了,林仪君方注意到杜胜与荣进在窃窃私语。
听了几句,她抬手在杜胜头上就是一敲。
“有什么话当本官面问。”
杜胜头顶一痛,连忙捂住头,“唉哟”一声。
讪笑道:“大人,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你和顾主簿郎才女貌,其实挺般配的。”
林仪君点头,语气甚是遗憾。
“可惜了,顾流云不是那种卖身上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