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顾牧身后的杜胜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刚准备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
顾主簿一个看着文文弱弱的读书人,怎么面对凶神恶煞的山匪,竟说出如此不着调的话呢?
被林大人传染了?
他站在大门后,只在门缝看,心道万一哪个山匪发怒,抬手一刀把顾主簿砍了可怎么办。
但顾牧似乎并无此顾虑,面对几十双恶狠狠的眼睛以及几十把泛着血腥气的刀,他依然能保持镇定。
刀疤脸愣了下,反应过来,像受到羞辱般,怒而喝问:“你是什么人?不想死就让开!想死老子就送你一程!”
先前激怒刀疤脸的长脸男嗤笑几声,引得刀疤脸怒目圆睁。
长脸男道:“我是笑他死到临头还在天真,竟然跟我们论起律法来!不好笑吗?这不好笑吗?”
“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犯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不止无影寨,连带着狮子山的人也忍不住一起嘲笑起来。
县衙大门前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刀疤脸脸也抽了两下。
有人讥讽地向前伸手:“不是犯法吗?来啊,把老子抓了,跟兄弟们关在一起!哈哈哈……”
顾牧并不生气:“我不过向各位陈述事实。”
刀疤脸便不耐问:“那你他娘的又是谁?冲你这份胆量,你能做老子刀下有名有姓的鬼!”
“在下乃县衙临时主簿,姓顾。”
“顾?”刀疤脸问道,“不是说你们那个知县是个姓林的女的吗?让她出来,给老子看看到底有多漂亮!”
“大人正在午休,不便打扰。”
睡觉?!
众匪傻眼,他们打上门来了,那个知县竟然还安心睡觉?
这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反应过来纷纷大怒,无影寨为首的麻子大汉一把跳下马来,握紧长刀,哼道:“看来,这位知县还没搞清楚,这初宜到底是谁的地盘!”
他一动,刀疤脸便不认输地跟着上前,两方手下见自家大哥上了,于是也纷纷下马追随。
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门口偷看的杜胜几乎心脏骤停,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牧直视当先几位,问道:“县衙主簿乃朝廷命官,各位真要与官府为敌?”
“叽叽歪歪!……”刀疤脸本就憋着火,此时已落后麻子大汉半步,闻言率先一个前冲,举起刀口就对着顾牧欲砍。
刀身反射着刺眼日光,晃得人眼生疼。
杜胜下意识喊破了音:“躲躲躲——顾主簿!!!”
赶来的李九亮几乎与杜胜同时惊呼大叫。
顾牧闭上眼,不躲不让,看起来似乎吓傻了。
待那刀口离他脖子还有几寸远时,林仪君的身影极快闪了过来,抬起一脚就将刀疤脸踢飞了出去,后面拥上来的山匪猝不及防,都没接住,跟着一起砸倒了一片。
麻子大汉也下意识惊得横刀后退了半步。
林仪君拍拍顾牧的肩:“怎么不躲?就傻傻站在这里等他砍?”
顾牧缓缓睁眼,望着她,眸底盈着浅笑。
“因为,相信大人。”
“啧,该说你胆大呢,还是胆大。”林仪君摇头,“若我赶不及呢。”
“若大人赶不及,那下官便身陨了。”
“……你也知道啊?”
顾牧笑道:“以下官最末官身,为大人祭旗,阳州府必不会坐视不理,等官兵援至,大人便放开手,替我报仇。”
林仪君呆了片刻。
话说的也有理,整座县衙只有她与顾牧有品级,虽说顾牧还未拿到吏部文书,但那是早晚的事。
朝廷命官,刚上任就被山匪所杀,朝廷必要向阳州府追责。
知县若无身份背景,阳州府或可糊弄过去,但林仪君从京城而来,顾牧虽未过问,但以她的能力和性子,绝不会出身平凡。
朝廷命官身死,关乎朝廷脸面,林仪君可以不死不休,直接开战,调兵剿匪,此乃师出有名。
这是极端情况,下下策。
她一般不选下下策。
不过这话顾牧平平淡淡地说出来,让林仪君有些诧异。
这人疯了还是傻了,怎么不拿性命当回事。
“我看你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她推他一下,“退后。”
顾牧笑而不语,退了半步。
“你……你……咳咳……”刀疤脸被林仪君一脚踹得不轻,被手下扶起来后,只觉胸口火烧火燎,张口就吐了一滩血,把所有人吓一跳。
麻子大汉还想后退半步,生生停住了。
他沉声问:“你就是新上任的初宜知县?”
林仪君瞥他:“不像吗?”
“……”
她环扫一圈,眼神冷冽如刀,竟让众匪心头莫名一抖。
“围在县衙前做什么?”
“我……哇——”刀疤脸刚要说话,竟又从喉间翻涌出一口血。
“马哥!”
“老马!”
“马爷!”
一众山匪连连惊呼。
林仪君淡定道:“不好意思,下脚重了些,不过还不至于伤及肺腑,就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腹部位置:“破损了一点,回去喝药滋补滋补就好了。”
狮子山众匪:“……!!!”
这表情怎么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好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