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双答应了。
林仪君的视线从她蹒跚回屋的背影收回,余光瞧见周昭南转过身悄悄抬了下手背抹眼。
她不禁轻笑:“触动了?”
周昭南乱乱地揉了揉眼,转过身来时嘴硬。
“不是,我就是……就是……有小飞虫进眼睛里了。”
“小飞虫?嗯,这里小飞虫的确多,我看看有没有弄出来。”
林仪君生了几分逗弄心思,便抬手扒开他眼皮,煞有介事地凑近看。
“我……我……你……”
周昭南脸色瞬间通红,眼眨了眨,胡乱往后一跳,话都说不利索。
林仪君玩味地笑。
“小飞虫弄出来了?”
“……弄、弄出来了。”
“那就好,过会儿我要带薛兰双赶时间进城,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什么?”
“关于她小女儿傅雅的事,你方才也听她说了,找人这事还是你们灰蛇山人多力量大,所以,我想请求你的协助。”
周昭南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事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帮忙的,我也觉得这老太太很可怜……”他挠了挠脸,又纠正:“噢,不是老太太,是老婶婶。”
林仪君笑了下:“好,多谢你。”
周昭南眨巴眼:“林仪君,那她大女儿的事要我帮忙吗?严家我也不放在眼里的,真的!”
“你还想直接杀人?”林仪君态度不容置疑,“不能。”
“啊……不能吗?这多方便啊。”他有些惋惜,“反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嘛,有什么不能的?难道你们县衙律法到时候不这么判吗?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呢?”
林仪君目光难得严肃:“未审不定罪,未定罪不行刑,若是一切按照主观臆断去行私刑,天下岂不都是冤假错案?一旦错杀,无辜之人冤屈该如何伸张?律法正义该如何维护?届时人人自危,天下大乱。”
周昭南很震惊,听得认真却似懂非懂:“这么严重?……天下大乱,就因为我要杀那个严家的杀人凶手吗?”
林仪君怔了下,随即失笑。
她没作更多解释,只是反问:“若是呢,你还要继续杀他吗?”
周昭南摇头:“算了,我可不希望天下大乱。”
他说罢又认真点头:“你放心,我努力先办好第二件事,我会安排我们灰蛇山的弟兄们打听她女儿的下落的。”
“好。”
林仪君带着薛兰双不好走远路,因此在村里租了辆牛车回城的,牛车不快,等到了县衙大门,天已隐隐擦黑。
一直在大门后庑房值守的荣进迎出来。
“大人!”
林仪君跳下牛车,跟车夫结了钱,然后吩咐他:“扶人进去,收拾间偏房出来,申告人先住县衙几日。”
荣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薛兰双,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妇人显得很是拘谨,由衙役搀扶着再一次走进了县衙大门。
只不过这一次,她眼盲到连大门的楹联都看不清了。
林仪君先去大牢转了一圈,山匪们原本吵吵闹闹,忽然安静无比。
见状她才回了二堂左侧的主簿衙,主簿衙里已点了灯,顾牧赫然在忙。
林仪君一进去,顾牧便抬头,望着她轻笑。
“看来大人今日收获颇丰。”
“还行。”
林仪君略活动了下手腕,问,“那个唐知柳的笔录做了吗?”
顾牧将手中的公文递给她:“已整理好了,她说当年那伙流窜作案的劫匪都已经死了,所以选择不告,此案就此终了。”
“嗯。”林仪君点头,然后认真地望着他,“顾主簿,今夜晚点下值,等会本官开个晚堂,你从旁记录。”
顾牧微怔,不过反应很快。
“大人是将另一案件的苦主也带回来了?”
“对,薛兰双。”林仪君拿起此案的卷宗翻了几页,“她这案子与严家有关,正好问完明日去南燕楼见见严何两家人。”
顾牧应声。
林仪君瞧着窗外夜幕降临,忽然问:“顾主簿,用过晚膳了没?没有的话,我让人出去买。”
顾牧顿了片刻,笑道:“县衙厨房里做了饭菜,给大人留着的。”
林仪君脸上浮现惊讶之色:“你做的?”
“是。”他道,“厨房烟囱已找人修过,不会漏水了,我想,日日支银去外面现买饭食,实乃一笔不菲的开销,若是买菜自己做饭,能节省一半的钱……”
林仪君望着他。
他便起身朝林仪君轻轻行礼,迎着她的目光,顾牧垂下眸,低声:“是下官擅作主张……大人若要怪罪……”
林仪君却双眼放光,抬手重压在他肩上,真诚赞叹:“顾主簿,你真是贤惠啊!”
顾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