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杀了天圣吗?”
——“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
声音只响过了一遍,却仿佛正在反复回响。
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想,只要我去想?
这也太离谱了!
安煦这样想到。
然而几秒后,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是能将渴望转化为真实的灵域。”
“你的愿望将会得到实现。”
“你希望天圣死去吗?”
希望?
未经思索,念头已经如撕扯开堤坝的洪水,冲撞开所有理智、思考,在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回响起来。
他希望天圣消失。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自己希望他就此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生命里,他要永远地、永远地摆脱这个阴影,摆脱噩梦的纠缠,摆脱噩梦一样的人生。
就此死去。
消失。
被撕碎,搅乱,永远地离开。
不再以任何方式出现。
这样的语句一句接一句地从意识的最深处流动出现,来不及反应,只一句一句、不假思索地涌出,如同不受控制的自然现象,愿望被强烈的情绪裹挟着,搅动成摧毁一切的龙卷风,带走他所有的理智。
这才是他最深重的渴望。
在漫长的恐惧之下,他压抑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愿望。
又或许并不是忘记了,是不敢再想起。
连杀死天圣的念头本身,都在加重他心中的负担。
他原本以为,是他主动选择了憎恨背叛他的人类,憎恨所有人类,所以选择了天圣,选择了将自己变成天圣的一副躯壳工具。
这是他自主的选择。
然而并不是。
他只是太害怕了。
他每一晚的噩梦,从自己做出那个选择之后,终于停下了。
他对反抗天圣的恐惧终于停止了。他不再梦到自己被天圣杀死,他顺从地接受了被天圣所杀死的结局。
噩梦停止了,融入了他的一切,他的人生终于变成了噩梦。
直到这个声音响起。
问题戳破了谎言。
你希望天圣死去吗?
你希望天圣死去吗?
你希望他死去吗?
希望。
我一直希望。
这是我不敢承认的问题,我的秘密。
如果这是能够将愿望化为现实的地方,我将献出我所有的渴求——
杀死他吧。
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灵域内陷入暂时的安静。
巨大的白色犬只趴在被冲撞得七零八落的树下,一时没有起身。天圣从原本的身体中离开,以残灵的状态出现在灵域之中,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状态。
他所操纵的人类驱灵师们显然意志要迟缓许多,勉强从自己渴望的幻觉中脱身出来,许多人看起来仍然不是十分清醒。
没有灵力流动的痕迹,仿佛袭击已经彻底结束。
血液仍然持续不断地从脖颈中流出,安煦已经无法维持这具身体继续站立,只能靠着树干半躺在积满落叶的地面上,尽管平生从未见到过的巨量灵力正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奔涌,似乎也只是延缓这具躯体死亡的时间,这具身体几乎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已经失去了。
如此平静的几秒之间,安煦终于开始怀疑。
方才自己听到的,其实是幻觉吧。
在这种地方,在天圣的身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灵能力能够制造出这样的可能?
正因为是幻觉,所以眼前的一切才没有丝毫改变……
下一秒,耳边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什么重重摔倒在地面之上,一声、两声、三声,几秒之间,这样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安煦无法挪动自己的视野,但尚且清醒的意识还是很快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操纵的人类驱灵师们突然倒下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天圣也无法理解。
这些人类的意志虽然被自己所掌控,但却完全无法进一步操纵他们的身体,就好像是——
他们意识与身体的联系被切断了。
这到底是什么灵能力?
这个灵域里到底有多少个灵能力者在偷袭?
天圣无暇多想,巨大的白犬抖了抖浑身蓬松的毛发,朝他呲出了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