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季渐渐忙起来,我也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从侯府的修缮装饰到当日的席面酒菜,我都一一过目,侯府的厨艺手艺不算顶尖,我在城里最大的酒楼里要了两个大厨过来准备席面,顺便要了几车好酒。
这种热闹事康米娜一定是要参加的,她兴冲冲跟我讨论着红绸子扎什么样式的花球才算大气漂亮,那日要画什么样的时兴妆容。
侯爷和侯夫人的婚服及头面首饰都有规制不能随意更改,绣娘们在紧锣密鼓地赶工,我偶尔去看一眼,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又是一年端阳节,节后康米娜想回一趟西凉王城,陆越不便前去没人陪她,加之我也想看看茶馆如今变成什么样,于是带了几个牢靠的府兵,一同前往西凉。
茶馆里什么都没变,烧火的炉子还在,李长季亲手做的木头架子也还在,我打开柜台的抽屉取出瓷罐,里面甚至还有一把茶叶。
我打开房间门,里面铺了一层灰,等灰尘落下去我进屋四处翻了翻,贵重物件已经被李长季带回侯府,被褥碗碟倒是没动,但也满满都是尘土了。
空气中甚至还有熟悉的气味,我闭上眼睛闻着,昔日住在这里的记忆全都浮现在脑海,无比清晰。
屋子中央的砖地上有个浅浅的小坑,刚来时秋天下暴雨,屋顶有片瓦破了,大雨冲过去滴滴答答往下漏水。正是雨季修屋顶的匠人都躲在屋里不愿接生意,李长季又不在,我把所有的桶和盆子都用来接屋顶的雨水,一夜过去地上能盛水的器皿全都接满了,我吭哧吭哧往外倒水,倒完又继续接水,否则地面全得泡在水里。
李长季回来给我修屋顶,他轻巧一跳就上了房顶,连梯子都不用,换了瓦片又用稻草压实,再也不担心漏雨。
还有窗台上我亲手捏的两个泥人,我无聊时没事干,用细土和了一堆泥,凭借对李长季的印象捏出和他相像的小人儿,又用刻刀一点点刻出鼻子眼睛和嘴巴,做的时候觉得挺像的,做完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像。
李长季没有这么大的肚子和耳朵,也没有这么短的腿,我还想再改改,下手太重身子又太细,真是丑极了。
我自己的泥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比他的还难看。
我把两个泥人拿给外出归来的李长季看时,他抱着手臂抿着嘴笑话了我好久,我悻悻地想扔了时被他拦住,他道:“不喜欢也别扔,放在窗台上当个纪念,以后想起来还能再笑话你一次。”
这两个泥人就这么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我想拿起来看看,一碰就开始掉土渣子,恐怕再捏就要碎了,我不得不作罢。
就当它们代替我和李长季守着茶馆吧。
凑合过夜后我锁好茶馆的门去王宫接康米娜,正巧遇见她和亲人告别,走近一看竟然是康英。
大抵是康米娜跟他说过我的事,康英看见我没有多诧异,相互寒暄后他感慨道:“刚见面那阵还觉得你身份可疑对你常有戒心,但没想到你确实和我想得一样,身份家世都不一般。”
“四王子本可把我赶出城去,但你还是让我留在城里有了立足之地,我还得多谢你。”我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康英道:“我不便吃你的喜酒,到时候让小七替我多喝两杯,你既然来了,贺礼就当面送给你吧。”
他递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玛瑙琉璃碗,用绸缎包好后在周围填满丝绵防止碎裂。
康米娜诧异道:“这是父王赏给四哥的,四哥珍藏了好几年,怎么突然舍得送人了?”
康英笑了两声,转身进了王宫。
回到侯府李长季还没回来,我和康米娜无事闲聊,她悠然道:“我终于明白你那年跟我说为什么要来西凉,原来李将军的父亲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我父王曾和我说起过老将军,说他品性正直骁勇善战,从不屑于在背后做些鬼鬼祟祟的事,这才被人算计。”
我道:“你父王认得老将军?”
她道:“父王还没成为王上时和老将军交过几次手。”
李长季的父亲曾在西境效力多年,李长季幼时随母看望父亲,对这里分外熟悉。那时我为躲沈业不能留在中原地界,才在周边小国中选择西凉为落脚之处。
冥冥之中,上天已经为我选好了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