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点头,认可:“是很难爬。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臣有逃跑的心思的?”
宁诩顿了顿,忽而反问:“你觉得呢?”
段晏眯了下眼,将今夜发生的事在脑中盘算一番,缓慢问:“在我出厢房门的时候?”
宁诩摇摇头。
段晏:“在房中出现那条‘蛇’,而臣恰好赶来护驾的时候?”
宁诩还是摇头。
“那……”段晏顿了顿,问:“在臣向陛下屡次请求要随侍出宫祭祀的时候?”
“哦,”宁诩点点头:“原来你在这时候便心怀不轨了,多谢你自个儿说出来,其实朕这些天吃得好睡得饱想得少,什么也没发现。”
段晏:“…………”
“段晏。”宁诩突然叫他的名字,虽然坐在乱草丛里,语气却很冷静:“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直接派侍卫搜山,而是亲自来寻你吗?”
青年目色微微一凛:“为什么?”
宁诩左右看了一圈,慢吞吞道:
“朕虽不算个聪明的皇帝,但出宫前,也懂得将路线图瞧上几眼。”
“玉泉寺除了我们上山的这一条路,三面环水,江面宽逾几十米,渡了江后尽是沼泽泥地,要么往东面走个百里才能到下一城,但与回燕国的方向相反,要么就只能折返回到京中。且山中野物毒虫众多,你三更半夜从这儿靠两条腿逃跑,当朕真是个傻的,你说什么朕便信什么呢?”
“朕赌你还会回来。”宁诩长眉一挑:“没让侍卫抓你,是不想将事情丢到朝廷上去吵。”
他轻吸了一口气,又说:“朕不知你在谋划些什么,但既已至此,无论你在想什么,最好都别想了,今日是朕愿意放过你,他日,可未必有这种好事。”
段晏沉默许久,正要开口,却被宁诩打断:“好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以后老实当好你的段侍君……快、快把朕扶起来!朕的屁股底下好像有毛毛虫!”
段晏:“…………”
最后是“知错能改甘愿受罚”的段侍君背着宁诩下了山。
玉泉寺中,宋公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陛……陛下?段侍君?”
“陛下,您不是在厢房就寝吗?”宋公公惊诧道:“何时出去了?您您您身上这是怎么了?”
段晏将宁诩从自己背上放下来,转头一看,就见身后那人灰头土脸的,头发里还别着根枯树枝。
段晏蹙眉,看这狼狈模样,不会摔到哪里有暗伤吧?
宁诩尴尬得面上发热,敷衍宋公公道:“无事,朕和段侍君出去走了走而已,之前和两个侍卫说过了的。”
宋公公:“……”
完了呀,陛下怎么这样不知轻重,在玉泉寺中还能被段侍君诱拐出去,荒郊野岭的还能亲热起来?这明日一早,岂不是又有新的流言蜚语风传各宫了!
宋公公焦头烂额。
另一边,宁诩刚进了厢房,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段晏垂下眸,语气冷了下来:“左手怎么了?”
宁诩闻言,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手掌心红通通的,好似还有点肿。
“……摸到了毛毛虫?”
“……”段晏沉默了一会儿,让宁诩坐在房里面的凳子上,自己转身去翻了治外伤的膏药,拿着走近两步,嗓音淡淡:“手伸出来,给你上药。”
宁诩觉得他此刻看上去十分蛮横。
明明是这人夜半偷摸着逃跑,自己才会追出去。怎么此时此刻,他却表现得理直气壮似的?!
然而手指被青年捉住,宁诩看着段晏先用干净的帕子将他手上的碎石细沙擦去了,再把一层冰凉膏药敷在上面。
段晏做饭的手艺不怎样,处理伤口倒是干脆利索,动作极轻,几乎没让宁诩感到半分疼痛。
当他握着自己的手时,宁诩只觉指尖发热,好几次想把爪子从段晏掌心里抽出来,都没成功。
还被威胁地瞪了一眼。
“还有哪里不舒服?”青年又抬眼问。
宁诩摇摇头。
段晏于是收回手,去旁边的木盆里洗了洗,语气不冷不热道:“久闻昭国新帝是个愚钝美人,从前还不觉得,今夜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宁诩:“?”
怎么,刚刚在山上堵了他的嘴,现在就忍不住话瘾大发了是吧!
果然,段晏转过身,盯着那个行径总是出乎他意料的人,沉声问:
“明知对方怀有异心,却还口口声声要放他一马。明知燕昭两国深仇当前,却还敢与敌国的质子在山林里独处,你就不怕我出手伤了你?”
“宁诩,你究竟在想什么?”
宁诩不答他,干脆反问了一句:“那你呢?刚刚为何不出手?你力气这么大,为何不在山上把朕打晕了挟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