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样的社交待遇。
还是世间身份最尊贵的皇帝的礼遇!
坐下的瞬间,连毓秀心里悄悄盘算,只要小皇帝开口不超过十份“赎死金”,她都愿意给!
可小皇帝不开口。
就一个劲地对她笑,像看见什么稀奇宝贝似的瞧她。
盯得她浑身汗毛倒竖,连菜都吃不下了!
连毓秀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山不来我,我便去山!
她想要通过试探皇帝对她的容忍程度预判今日“献礼”的数目。
可小皇帝连让御膳房的掌勺到曲府教会厨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连毓秀捂着肋骨的手抑制不住颤抖。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庭忠虽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样貌文才家世,却都算不得出挑。
再怎么深得帝心,也绝不可能凭他一人就能让皇帝爱屋及乌纵容他娘老子到眼下这地步。
闭眼,吸气,连毓秀梳理脑海中的思绪。
从小皇帝今日对她的态度来看,这绝不是送个儿子就能填满她胃口的小打小闹。
所以,是看上连家家产?
要多少?
一半?
总不能一开口就是全部吧!
“连夫人这是身体不适?”
“春和,快,叫太医!”元昭神色紧张,面上甚至有点心疼。
她的金卡!不要啊不要,千万不要有事。
她还想让连毓秀掌管户部,镇守后方!这要是有什么健康问题,工作年限大打折扣,她再去哪里找一位经贸天赋点满的金卡?可遇不可求啊!
连毓秀哪里能想到,皇帝看上的不是她的钱。
更丧心病狂的,她是看上了连毓秀这个人。
“不必唤太医!”
拦住春和,连毓秀揉揉肋骨岔气的地方:“陛下,草民无妨。不必劳烦太医。”
对上元昭关切的视线,她沉吟片刻,干脆闭眼打直球:
“陛下今日宣召草民入宫,可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来了,终于问到正题。
元昭面上的笑更加灿烂:“今日本是代各州吏治魁首谢过连夫人宅心仁厚施以援手,以同福客栈安置他们,免于世家刺探拉拢,成全朕一番苦心。”
连毓秀猛地睁眼看向小皇帝。
心中叫苦不迭:这种话,你做皇帝的敢讲,我寻常后宅妇人,如何敢听?
可她又不能直接光明正大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元昭还在继续:“连夫人虽是出于无心,却实实在在帮了朕一个大忙。”
“卿有愿否?朕当成全。”
连毓秀犹疑片刻。
这就是上位者狮子大开口前,她讨要报酬最后的机会了。
财?皇帝自己还要向她伸手,更不可能反过来给她。
名?她现在已经习惯窝在自己的小院里深居简出,也没有心气再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们比来比去了。
权?
连毓秀摇摇脑袋。
“吾儿庭忠,为陛下亲擢户部侍郎,皇恩浩荡,铭于肺腑。”
“然今时户部凋敝,上下欺心,重任一人。请陛下怜之。”
黄金白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有人重要?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别给她累鼠喽。
今时不同往日。
她如今贫瘠的只剩下这个孩子和花不完的钱了。
皇帝陛下想要钱,她给还不成?
只要能照顾好儿子,要多少她给多少。
金山放在陛下手里,想来会比放在库房里白白占地方来得更有用吧?
“此事容易。”
元昭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一口答应。
“夫人怜惜曲侍郎,不如这样,朕许曲侍郎回府好好休息,剩下那些事儿,就交给夫人来做?”
连毓秀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陛下说,交给谁来做?”
元昭定定瞧着她,肯定开口:“你。”
“朕听闻,惯于做账的人都有一套独特的记账方式,旁人都是看不懂的。”
“曲侍郎是夫人亲自抚养长大,言传身教,通身本事都是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旁人看不懂他的账,夫人一定能看懂吧?”
紧紧揪着袖口的手帕,连毓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说出口的话因激动而颤抖:
“陛下在说笑吗?”
元昭挑眉,回身端坐:
“君无戏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开“天眼”看见连毓秀的情景。
面色红润的紫衣妇人站在少年身后,像一座镇定而可靠的山岳。
“闻夫人爱紫衣。”
“尚书官袍,当与夫人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