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齐肩黑发随意束着,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清隽。鼻梁高挺却不凌厉,唇色浅淡像初绽的玉兰,本该凌厉的下颌线被柔和的弧度中和,整张脸组合起来竟生出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奇妙气质。
当他偷偷抬眼时,那双盛着晨露般清透的眸子,让秦伶梦恍然觉得瞧见了后院新抽的柳枝——青涩、柔软,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还真是像偷跑进书院的邻家弟弟。”
她撑着下巴轻笑,困倦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兴致。
这话惊得孟澄耳尖通红,恨不得把发烫的脸埋进衣袖里,那副手忙脚乱的可爱模样,倒让一旁气鼓鼓的黛江篱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黛江篱叉着腰,指尖点着秦伶梦的额头直晃:"明知人家脸皮薄得能透见血丝,还故意打趣!"
话音未落,就像驱赶偷食的雀儿般,把涨红脸的孟澄推出老远。
"我哪句话逗他了?"
秦伶梦歪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鬓边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黛江篱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你这般纵容,莫不是......"
尾音拖得老长,眼里泛起狡黠的光:"看上这小哑巴了?"
"打住!"
秦伶梦指尖抵住对方跃跃欲试的唇,笑得眉眼弯弯:"我心尖尖上的,得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小美男。"
这话惊得黛江篱笑弯了腰,衣摆扫过石案上的砚台,溅起几点墨星:"这天下哪有男子担得起这些词?除非......"
她猛地直起腰,眼底闪过促狭:"你那位总捧着书卷的朋友楚衡?他倒真像从话本里走出来的温润公子。"
秦伶梦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眼底刚燃起的星火转瞬被暮色淹没。
她垂眸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针脚:"休要拿他打趣,楚衡最是在意清誉。"
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柳絮,轻飘飘地落在满院槐叶上。
墙垣之外,孟澄攥着半块跌落的假山碎石,指腹被粗糙的石棱硌得生疼。
他看着石缝里渗出的血珠,突然想起方才秦伶梦提起"贤良淑德"时眼里的光,此刻那抹光却成了扎进心口的刺。
放课后,秦伶梦抱着课本踏出书院,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不经意间,她瞥见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楚衡,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可是难得的相遇机会,她缓缓地抬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大少爷怎么不坐马车?”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尾音微微上扬。
楚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穿着笔挺的衣裳,领口的精致刺绣彰更添几分美艳。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平淡道:“走走也好。”
简短的对话后,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秦伶梦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这一幕,全部落入了躲在不远处大树后的孟澄眼中。
他攥紧了手中的书包带,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秦伶梦和楚衡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待两人身影稍远,便毫不犹豫地跟在了楚衡身后。
他刻意与楚衡保持着一段距离,脚步放得很轻,像是生怕被发现。
楚衡看着美景,晚风正卷着柳叶儿掠过河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刚抬头,后背便撞上一股蛮力。
世界在眼前剧烈翻转,冰凉的河水瞬间灌进鼻腔,挣扎间听见岸上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浑浊的水波漫过头顶,最后的意识里,只有秦伶梦在眼前。
潮湿的风卷着水草腥味,秦伶梦跪坐在河岸泥地上,怀里的楚衡不住发颤。
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裙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沾着的浮萍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来时,楚衡睫毛颤动着睁开眼。
朦胧的视线里,孟澄死死地盯着他,如同眼中钉。
“楚衡,你怎么会掉河里?”
秦伶梦问。
楚衡喉间溢出破碎的咳嗽,冰凉的河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我也不知道,像是被推了……”
话音未落,岸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没事吧?”
孟澄挤开人群冲过来,发梢还沾着细碎的柳叶。
他弯腰递上手帕,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梨涡浅浅若绽。
暮色给他的侧脸镀上暖调光晕,可垂眸时眼底翻涌的寒意,却比河底淤泥还要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