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屿的隔壁病房里,业迟靠在床边,仔细聆听着医生的每字每句。
“伤口发炎了,烧短时间内退不了,时间够的话建议还是打吊瓶吧。”
业迟盯着床上人安静的侧颜,点了点头。
医生拿着药单准备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这线…是自己缝的吗?技术不错,他的身体很虚,是因为经常受伤?”
业迟苦笑着摇头:“不是。”
意识到对方并不太想回答,医生也不好打扰,出去之后,还顺带上了门。
裴星离还在烧,脸上的红也不知道是巴掌印还是病的了,有些肿。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业迟想看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满八岁那年,父亲将他带去训练场。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裴星离。
冬日的俄罗斯,大雪纷飞,小孩带着一条米白色围巾,将自己包裹得像雪地里的雪球。
业迟从小就怕狼,因为之前跟着父亲的死党在林子里狩猎的时候,被狼咬伤过,从此落下的便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那天却是个意外。
飘渺了几个星期的大雪终于得到降缓,训练场内的厚堆被人铲得干干净净,四面立着尖锐比人还高的铁丝网。
那些突出的尖锐上,还带着暗红,干枯的色彩,像某种猛兽在享受完猎物后露出的满嘴獠牙,狰狞恐怖。
业迟就站在距离铁丝网的三四米外,看着里面那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
忽然,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身,鞋子没入积雪中,听不太清。
“你喜欢他吗?”
冰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业迟回过身,对上一副冰蓝的瞳眸。
他不说话,沉默许久,才点点头,说:“喜欢。”
父亲朝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抬头看向训练场内那站着一动不动的孩子,慢慢抬起手,那冰冷又带着磁性的嗓音,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Release the Wolf。”
业迟一愣。
那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俄语。
Release the Wolf
“父亲!”他回过身大喊,可父亲并没有理会他这声不慢的呼喊,始终保持着慈祥的微笑。
上将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并弯腰,亲昵地摸摸他的脑袋,“想保护你的爱人吗?”
业迟没出声。
“两个选择,要么原地站着,看着他被活活咬死,要么握住你的刀,进去救他。”
业迟微张着唇,看着不远处牢笼里被放出来的雪狼,握刀的手越发颤抖起来。
裴星离盯着不远处慢慢逼近的凶物,也没有要逃的意思,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似乎觉得这个世界,都悲哀极了。
“你连刀都抓不稳,又怎配说喜欢他。”
……
“能不能别看了。”
思绪回到现实,裴星离卷着被子,只露出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业迟终于回过神来,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在烧。”
后者深呼一口气,掀开被子挣扎坐起:“幺儿还需要人照顾。”
“照顾个屁,你给老子呆着!”业迟按住他肩膀不让他起来。
裴星离歪头,狐疑地看他,“我?”
“……我把业然带来了,他能照顾。”
裴星离这才安分下来。
最怕的寂静席卷而来,业迟坐卧难安,想抬头看他,又没那胆子,只能小心翼翼,轻声问他:“嗯…你饿吗?”
裴星离淡淡看了他一眼:“不饿。”
“哦……”
又安静了。
业迟紧张到玩衣尾上的线条,偏偏裴星离就是一副淡淡不爱说话的模样,显得又病又弱的。
“什么时候能出院?”他问。
“呃……你伤口发炎,医生说你体虚,最好留院观察一晚。”
裴星离掀开被子,“今晚有事,出院吧。”
业迟也不好拒绝,只好听他的。
出门后,恰巧撞上放学回来的裴星野。
少年还没没来得及换去校服,背上,还背着个黑色书包,神色急切,一看就是刚下课就匆匆赶来了。
“啊啊啊大哥!我听说小幺儿又进医院了,是真的吗!”裴星野没啥顾忌,一股脑就冲上来。
裴星离伸出没受伤的手,无语抵住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