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是,他最不想回忆的东西。
裴星离上高中的时间比同龄人都要早上很多,爸妈怕他学业跟不上,总是给他请很多很多的家教,学校早六晚十一,周末则是早八晚十一。
只不过为了培养好习惯,他必须在早上七点前起床,这是爸妈给他定的死规矩。
在所有人都在吃糖葫芦画画的年纪,他却要被迫接受各种各样的教育,每天要吃各种定制好的食谱,从早到晚,他没有空余的时间,更不能和同龄小孩们出去玩,以至于养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性格。
他内向,冷淡,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早就看淡,别人吃过的苦,他吃了,别人没吃过的苦,他也吃了。
除了在学校,家里就是监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着,只要他敢有一丝放松的痕迹,换来的,都只有母亲的一顿抽打。
他的世界,只有三句话:
“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是裴家的继承人。”
“你是未来的当家人。”
他除了学习,就是帮父亲打理公司,他没有人际交往圈,从小就是跳着级读书,他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他常年稳居年级前列。
羡慕他,嫉妒他的人不计其数,裴星离不理会,换句比较文艺的话就是:他不过是业裴两家培养出来的牵线木偶罢了。
裴星离从小到大在学校都是被孤立着过的,因为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跟一个爱搭不理的装哥玩。
成绩好又怎样,还不是没朋友,装什么装。
主要还是,估计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搁那装斯文书生呢,何况春夏秋冬都穿长袖,谁说不定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对此,裴星离不会刻意去琢磨,因为说这些小话的时间足够他去完成一道数学题。
直到高中,高一下学期分班,他被分进了学校的重点班,此外还有一个与他同样的,被孤立的,不爱说话的女孩。
两人还成为了同桌。
可能是因为老师觉得孤僻的两人坐一起合适吧,不会感到尴尬。
直到某一天,裴星离才知道,那女孩并不是孤僻不爱说话。
而是她本身就是个哑巴,她根本无法说话。
可能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同一个班,一直到高三,两人一直是同桌,毕竟一个哑巴,一个高冷学霸,平日对谁都爱搭不理。
要是跟他们当同桌?不敢想日子该怎么过。
两人的第一次互动是在高二过年那次,私立规矩抓得比较紧,寒假只放十天,高二下学期就开始总复习了。
同桌小哑巴还穿着年后的大红棉袄,给他塞了一把旺仔牛奶糖。
那时裴星离还皱眉想拒绝,谁知小哑巴向他举起笔记本,汉字写得不是很工整,好乃看得清:
“我叫…乔安婉,我想和你交朋友。”
你呢?
裴星离没回答,没有理。
随着高三的逼近,他身为全年级年龄最小的人,脑子却被任何人都要灵活,也因此收到了很多人的提问。
起初裴星离还拒绝不教来着,奈何高考将近,问问题的人越来越多,安婉见了,会帮他用纸将过程写下来,末端还会附上不好意思,他内向之类的字体。
那是裴星离第一次感到友情的感觉,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不是友情。
只是觉得,从小到大,他都没尝试过主动与人交流,乔完全是个意外。
乔中文不太好,毕竟相对于小数民族来说,两门语言确实有些难度。
这也让裴星离生出一种教会她的冲动。
虽然还是教了。
终于熬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他学会给人讲题,学会教人学习思路,就连话都多了几句。
只是临近高考,老师也将其一切看在眼里,因为他们班都是男和男坐女和女坐虽不排除ao有别,情侣还得先抓男女。
不过显然,很多老师都不敢得罪这位大少爷,毕竟家族势力摆在眼前,谁得罪谁完蛋。
于是,这么一简简单单的讲题教学传到裴夫人耳朵里就是他的儿子和一个女孩谈恋爱了,临近高考早恋,不好好学习。
裴夫人当时便大怒了一场,什么都没说就给他请了一周假,把正在十五岁发育青春期的裴星离抽了个半残进医院。
看着他脊背以及手腕上的伤,她会学着温柔安慰一句:别怪妈妈,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当时的裴星离说了什么?
他跪在地上,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一周后,带着伤出院,柔软的长袖衫把他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大夏天的,没人敢问他为什么穿长袖,也没人敢问他为什么没开学校。
还有忽略的是,在他请假期间,乔也请假了。
裴星离开始还不觉得怎么,直到三个星期过去了,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翻开一半的书本,以及没来得及拉上的书包。
距离高考还剩一周,两个月过去了,毕业照也拍了,乔还是不见身影。
后来去打听了才得知。
乔安婉进医院了,胃癌,晚期。
大一比想象中的要忙,裴夫人逼的他太紧,特别是他的专业,又涉及到医学,每天忙的交头烂耳,大半夜三点都不能睡觉,后来干脆向辅导员申请了单人寝室。
整整抽出一点时间上医院,已经是一年后了。
大二下学期,依旧很忙,裴夫人的目标也即将达到,终于让他空出些时间回城里的医院。
乔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往日那双活泼的眼眸中如今毫无一丝生机。
裴星离到医院时,她的妈妈正为她削苹果。
后来才得知,乔来城里读书,也是因为治疗胃癌的,名字,是随城里那个爸爸姓的。
只是,她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要供呢,所以她的病只能一直拖一直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