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日无事发生,次日,陈老伯倒是没再同去,顺路同着的是陈车儿。
他是去盛昌里的窑场上工的,穿着短衫,瘦黑的身子,还在喜呵呵和季胥道:
“胥姊,我如今一趟能背的起二十块砖!不过比不上当初我阿翁在那时,他一趟能背的起三十块呢,王典计夸我倒是踏实肯干的,像极了我阿翁。”
他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逗的人发笑,季胥塞个肉馅儿蒸饼与他吃,他倔着不要,昨日他大父亦是,
车儿叨叨道:“留着卖钱,吃了怪可惜咧,我吃过朝食来的。”
庄氏亦是这样说。
季胥便道:“这我拿手抓了,不好再卖给旁人了,车儿快拿着吃去。”
这点庄氏是知道的,她也被叮嘱,做买卖时不要用手去碰那蒸饼。
陈车儿其实馋的很,不过不好意思吃这么贵的蒸饼罢了,听到这样说,一时没了主意,两眼向他阿母庄氏看去,庄氏也没了主意,直可惜那蒸饼来着。
季胥便硬塞到了陈车儿手里。
陈车儿犹豫一下,吃时两眼冒光,庄氏手里被他掰了一半塞去,舍不得吃,要留给他。
陈车儿不肯,庄氏才细细吃起来,一面想着这可就是一个钱哪,一面吃的越发珍惜了。
进了盛昌里,陈车儿往深处的山地去,那窑场在泥山脚下。
季胥则在浅处的田间小陌串走,哪户人家定了蒸饼,她都记着清楚,先往人家里去,
心里头有鲍予画的地图,哪条路近她都明白,一点不耽误挨家挨户叫卖。
“瞧,蒸饼来了。
快去开门。”
而那蔡膏环,聚不起各路小贩来帮她去外头轰人,一想到季胥把蒸饼卖得火热,她熬得一夜都没睡,两眼猩红,推着独轮车去里市卖膏环。
里市也分大市小市,大市三日一市,买卖人多,平时是小市,要冷清许多。
今日便值小市,眼瞅着她的膏环摊子无人问津,她就按不下心里的酸火。
只见她招了招手,市里游荡的两个青年凑了来。
一个是赖子,一个叫胜郎的,都是怀弹挟丸的地头无赖,专在外头各里做些碰瓷讹人的事,
他们其实都是盛昌里人,家中有房有地,也不穷,但就好做这行当,比正经做活来钱快。
“作甚?”
蔡膏环堆起笑,各递给他们一块刚煎好的膏环,可把她心疼的在滴血,她道:
“你们竟不知?盛昌里来了个外头人,在走家串户的卖肉馅蒸饼的。”
两人都在吃那油乎乎的膏环,煎得硬邦邦的,吃起来嗑牙,
赖子道:“这与我们什么相干?”
蔡膏环心骂这两个平日里讹起人来做的那么真,现下怎么呆成这样。
她低了嗓门道:“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你们吃了她的蒸饼闹了肚,还不是你们要多少,她便掏多少银钱?”
一番咕叨后,她心满意足看着两个无赖勾肩搭背出了里市。
心道看这季蒸饼还待不待得下去,这两人可是专讹人的,平常人没有不被他们唬住的。
隔壁摆弄炉子的孙吝郎虽未听真切,但也猜出来她的算计,心里也一派得意之情,
要知道,他这胡饼,同样是肉馅面食,季蒸饼一来叫卖,首当其冲就是他的摊子,大家在外吃了她的肉馅蒸饼,谁还进里市来买他的羊肉胡饼?
两人都等着看好戏,不多时,两个就折返了。
蔡膏环心头一喜:得手了?
却见赖子和胜郎二个,来至膏环摊前,捂肚弯腰,面色发白,尽是痛苦之色,
“嗳哟,嗳哟,吃了你家膏环,肚疼……”
把蔡膏环唬了一跳,气上心来,叉腰指着他们骂道:
“混说什么呢!我这膏环卖了十来年,竖子胆敢讹我?!”
她心头急的不行,不知这二人怎么回事,难道讹完季蒸饼,起了贪心,还要再来讹一手她?
“嗳哟!肚里有虫在钻!”
二个直在地上打滚,引的里市的人都来瞧热闹,只见他们满头冷汗,身子都疼的扭曲抽搐起来。
“她家膏环不干净的。”
“吃了闹肚。”
“瞧地上这二人疼的。”
“怪呢,我说前儿我怎么拉痢疾,那日就买了她家的膏环。”
蔡膏环见这群人信了,跳起脚来骂:
“我呸!你拉痢疾是自己贪了坏东西,少往我家膏环上攀扯!”
“嗳哟……不得了,吐白沫了!”人指着地上的赖子叫出声。
只见他嘴吐白沫,连嗳哟都像蚊子似的,像是疼晕过去了。
“就是吃的她家膏环!我才瞧见他们二人在她摊子前吃膏环!”
“是哟,快找乡啬夫来断案!将这妇人抓起来!”
“得找药姑来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