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留意着釜里的羹,搅合搅合,觉得淡了加些盐巴。
可把冯二看呆了,这还是他那在家时五谷不分,切菜碰手,做炊齁咸的妻子吗?
温氏拭了汗,哄着女儿小声些,
一面讨好的语气对冯二道:“女婿快去外头,和堂内的郎君们饮酒应酬罢,这东厨烟熏火燎的,别把你给腌臜了。”
“怕什么,难道我和阿母就不怕腌臜?去,帮我将这把葱给洗了。”鲍予道。
冯二愣愣接过,这就舀水去洗,他在家虽不会做炊,但家翁去得早,他时常帮寡母徐媪做些厨事上的下手,这些碎活还是会的。
温氏被唬一跳,忙道:“使不得,若是被那些连襟瞧见,该笑话女婿了。”
“外母,我就算不做这些,单因我姓冯,凑过去也是被他们逗趣,倒不如让我留在这帮您。”冯二说道,便在东厨房里忙转起来。
过不多久,鲍老爷就让家奴来催菜了,好在有鲍予夫妇帮忙,豕肉稻米羹、鲤鱼脍、熬鹌鹑……被捧上食案。
鲍老爷穷讲究,要分案分餐,家里的食案、盘盏,半数还是朝亲戚借的,他老人家坐在上席,举起耳杯,招呼宾客女婿们饮酒。
冯二和鲍予夫妇在下席角落,备受冷落。
冯二自是闷闷不乐,鲍予可不在乎这些,她忙着吃酒菜,还夹些给冯二,道:“再有一会子,就该咱们说话了。”
冯二正纳闷,果听对面的鲍大在问:“六妹与妹夫给阿翁备了什么寿礼?”
鲍大是鲍老爷正妻所生之子,仗着身份地位,没少给鲍予使绊子。
鲍予正好也吃饱喝足了,她笑道:“身为女儿,阿翁大寿,我自是备的好礼聊表孝心。”
闻听这话,其余两房的子女、女婿们各个都煽风点火,“阿翁,也教我们涨涨见识。”
“对,阿翁,您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有旁的宾客也在鼓兴,
“鲍公,这样好福气,何不呈上来,我等也一睹为快?”
鲍老爷其实是不愿的,他可瞧过那柳条编的食笥,里外都是寒酸,这样的东西呈上来,不是打他脸面吗?
但下面一众人都上了兴头,他也不好去驳宾客的面子,同是也在暗忖,真能是鸡鸣布?
因而挥手,让家奴去把那份寿礼捧上来,一看那食笥的寒酸,满堂都是瞧好戏的眼色。
鲍老爷皱着眉头,将那食笥掀开。
“好个鲍予,随手摘了几颗桃儿,也敢豪言是好礼?”
鲍大见那笥里盛着的竟是桃子,再普通不过的果食,这便朝鲍予问责,
“这便是你的孝心?”
“此乃寿桃,乃是一道面点。”
“面点?”
只见鲍老爷把起一只桃,捏了捏,竟是软乎乎的!
这寿桃正是由季胥所制,揉了饼酵的面团捏出桃形,那果肉之色,便是由深红的桑葚汁,调和了黄栀子水,使其呈现一种鲜嫩的粉色。
至于那绿叶,自然是芹菜汁,做的栩栩如生,逼真至极,那些人乍一见倒真以为是从枝头摘下来的桃儿。
“相传,神荼郁垒二神所居的桃都山,有盘踞三千里的桃树,予送桃树之果,实望阿翁能得二神庇佑,一生祓灾呈福;再有古书云,玉桃服之,长生不死,予特拿柳笥所盛,是愿阿翁柳(留)寿益年,长生无极!”
鲍予接道,和冯二对视一眼,悄悄的问:“我照胥女说的背全了吗?”
冯二只挠头,羞说自己压根儿没背下这文绉绉的话。
不过,堂内的响动足以说明一切。
“好!好!”
这好意头,着实令宾客拍手称妙,都夸这礼送的实有巧思,可见用心之诚。
鲍老爷心下便飘飘然,只见他掰开一只寿桃,嚼了嚼,有麦子味,还真是面食,里头还夹了枣泥馅儿。
他吃着滋味好极,又不好独享,只得吩咐家奴分下去与众同食。
“鲍公有女如此尽孝,实乃有福之人呐。”
“竟有这么软和的面食?活到半百,还是头一遭尝!”
那宾客对这面粉做的寿桃,闻所未闻,一时尝了,外软馅甜,都拍手叫好,夸赞不断。
“不要掰坏了!”更甚有那孩童,不舍得将桃子给咬上一口,这么逼真,玩也要玩上一会子。
至于鲍大那些等着数落鲍予的兄弟姊妹,个个脸黑如灶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