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瑶热泪盈眶,“娘,我想留在你身边。”
言不由衷的话,褚母丝毫没放眼里,抱着褚瑶哄了哄。
“知道你孝顺,但你若能得一门好亲事,将来能照应你兄长,庇护褚家,这才是对我和你爹最大的孝顺。你也不必担心我,你姨母今日请了郎中过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我不看见你爹,能再活个一年半载,待见你成亲,我死也瞑目。”
褚瑶见褚母真心实意,这才嘤嘤切切应了下来,褚母找了个借口离开。
褚瑶等母亲一走,擦干眼泪,想了想,羞涩地笑了。
当日晚膳,沈宁溪在碧玉轩使用,褚母在前往扬州时身体就不大舒服,沈夫人派郎中替她诊治,得了要静养的结果,索性,褚母就称病不出,留在淮香居养病。
期间,褚母也去二房拜见二夫人,二夫人已经得了女儿去往宁州的消息,人已经缓过来,带着儿媳妇谢玉娘见了褚氏母女一面,见母女二人衣着不错,举止却欠妥,心中不喜,恰好这又是大房亲眷,便躲在自家院子里不出来。
这日傍晚,便只有褚瑶单独陪着沈夫人用膳。
席间,沈夫人询问了几个问题,褚瑶做足了准备,答得滴水不漏,虽声音低弱,但与她外貌相符,倒也不令人意外,反倒让沈夫人更加怜惜。
她的姐姐,脾气古怪,总是有些常人想不到的想法。
比如当年家母选亲,姚氏家世显赫,择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再容易不过,但姐姐却不听,最后为自己选了一介商贾为夫。
商贾为夫倒也不能让人诟病,毕竟是一方巨贾,乱世之中受官府仰仗,偏偏这位商贾金玉其外,生性风流,养了一堆外室。
沈家和褚家有诸多合作,对姐夫那点事,沈夫人略有耳闻,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外甥女前来投奔她,她自然要多加照看。
“我暂且让人做了几件衣裳,等会你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命人拿去改。”沈夫人朝端着衣盘的侍女挥手,吩咐她:“送去淮香居。”
褚瑶立刻起身,盈盈一拜,“瑶儿谢谢姨母。”
一炷香后,饭桌才被撤下,侍女又端着衣盘回来,屈膝道:“姨太太说,她有些累,让表姑娘就在这里试好了。”
褚瑶咬唇,只觉尴尬。
沈夫人摇头失笑,道:“那便在这里换。”说着,便拉着褚瑶进自己内屋。
褚瑶面露慌乱,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亲自陪她进入内室。
两名侍女上前服侍。
送过来的衣裳是套裙,内外颜色搭配相得益彰,各种设计,十分有讲究,但这也意味着,换衣就得将里衣褪去。
褚瑶任由侍女褪下里衣,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只着肚兜的她,有些羞涩,背过去,双手微微前拢。
从后看去,亭亭玉立,身姿单薄。
沈夫人瞧着,心中再犯怜惜,拾起中衣,准备替她穿上。
忽然,褚瑶后背的腰腹下方有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颗桃形胎记,肉身粉红,印记斑斑,并无凹凸。
“这是什么?”沈夫人摸上胎记,惊问。
褚瑶惊讶地转头,顺着沈夫人地目光,绕身看向身后,可惜她看不见,摸也摸不出东西。
疑道:“姨母说的,是不是我的胎记?”
沈夫人躬身仰头,问:“这是你的胎记?”
褚瑶点头:“我对着镜子看过,是个桃形,幸好是长在身上,姨母放心,用衣服一遮就看不见了。”
沈夫人恍惚,替她穿上衣裳,“好,好。”
侍女换上新衣,褚瑶转过身来,柔软的纱缎衬得她身姿婀娜,增添了几分端庄,她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眼光微闪,见状点头:“不错,尺寸正好合适。”
接下来,又换上几件衣裳,沈夫人都说好,褚瑶拿不定主意,沈夫人却说全部留下。
是夜,沈夫人越想越不对劲,唤起陪睡的温媪。
温媪撑着瞌睡,跪坐在沈夫人脚下,道:“夫人睡不着,可是因为四娘子的婚事?”
沈夫人摇头。
温媪精神不济,没有瞧见,兀自开解道:“娶媳嫁女,当娘的,情绪不一,乃是人之常情。四娘子又孝顺,婚后定会时常回来看看。”
沈夫人心神不宁,恍惚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生呦呦的时候?”
温媪精神稍霁,笑:“自然记得,当时老爷不在家,你快要生了,姨太太突然说要来,那时候她也怀着大肚子,生产日子只比你晚一个月,你不放心,坐着马车去城外接她。”
沈夫人笑容浅淡下来,“是啊,没想到,在半道上,马车受惊,我动了胎气。”
温媪点头,“幸好就在庄子附近,我们连夜冒着雨去了庄子,姨太太准备充足,带了三个产婆,不过,天可怜见的,姨太太也动了胎气,她又将两个产婆都给你,只留了一个产婆在屋里,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生下表小姐。如今我瞧着,表小姐身子单薄,可能也是因为当初留下的后遗症。”
提及往事,温媪渐渐清醒,语中感叹。
沈夫人倏地静默,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有些不曾抓住的细节在这一刻重演,有了新的解释。
她身怀有孕,府里人人谨慎,马车必定是左查右查,怎么就那么巧,才出城,马车就坏了?
她带了一个产婆,但是产婆崴了脚,摔下山坡,晕了不省人事。
那两个接生的产婆,她要好生谢谢,姐姐却说不必:“是我连累了你,这个银子钱,必须我来出。”为防姐姐内疚,她将再多奖赏的话也咽了回去。
然而,至今她也并不知道那两个产婆的底细。
沈夫人忽然道:“我今天在瑶儿的身上,看到了一块和我腰间一模一样的桃花记。”
温媪浑浑噩噩,倏地一个机灵,瞌睡全无,惊问:“怎么会?”
然则,她愣愣半响,忽然明白过来,肃声道:“此事得查清楚。”
沈夫人微微颔首,道“你去唤庆奴过来。”
温媪忙爬起来,穿上衣裳,趁着黑夜,出了澄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