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意还说:“你觉得怎么样哥,会不会觉得不切实际?”她试图想用这样的话题跟他搭建起一些什么联系,你看,我的梦想是这样,你是不是应该也要想想自己的未来。
许青时望着眼前辽远高阔的黑夜,看不见尽头,“不会,人就是要有梦想,有梦想就有方向,这是好事,你想做什么都大胆的去做,哥都支持。”
“真的吗?”许珍意有一点兴奋,是真的高兴,“哥你是难得反对我的人。”
“谁反驳你了?”
“我们教室后面的墙上都贴着大家的理想院校和专业,同学和老师们都不建议我选这个专业,老师说我的分数选这专业可惜,其他同学也说女孩子做这行的少,做这行很累,女孩子应该求稳,反正都是否定意见。”
“你妈呢?她怎么说?”
“我妈说都行。”
“不过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别人问我为什么想当室内设计师我也不解释,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但可以跟哥说,因为哥在我未来的计划里。”
“你也要往前走,未来还有好长呢。”她轻轻地状似随意的表达,其实心里几分小心翼翼,几分试探,几分期盼。
对面只是静了两秒,许珍意就立马来了个转折,说还有件事想跟他说。许珍意并不需要他立刻就能给出回应,比起这个回应,她只是想说这句话,想让他知道,他的身后也有人支持他,也有人在乎他的未来,甚至对他抱有期待,他不是一个人。
“什么?”
许珍意听出他语气的细微变化,就是那种‘说吧,又闯什么祸了’的语气。
才不是呢,她又不是只会干坏事,许珍意在许青时看不到的地方噘了下嘴,“我可不可以去给一个小学生补课?一天两个小时,就在北街,胖胖哥家楼下不远处开小卖部的那家。”
不等许青时细问,许珍意就自己絮絮叨叨讲述事情经过,“我中午在小卖部买饮料,然后那个小卖部老板娘的小孩就坐在门口写作业,我就教他写了会儿,老板娘觉得我简直太聪明了,就问我愿不愿意帮她孩子补课,一个小时一百块呢。”
她不仅自卖自夸,尾音里还都是一个个骄傲的小泡泡,许青时轻笑一声,“掉钱眼里了?”
“那可不可以?”
“你自己想,自己决定,我又不是事事都得帮你做决定。”许珍意必须遇事能独立思考,敢做决定,做自己的决定,况且他还不了解她,就装模作样来走个过场,实则心中早有主意。
许珍意说:“我还不是怕你生气么。”
“我说过了,能赚钱是你的本事,你特么糊弄到我头上,把我耍得团团转,我生个气怎么。”
许珍意在那边咯咯咯地笑,很奇妙,隔那么远的人,好听的笑声却静静响在耳边,充盈在四周空气,跟着烟丝顺进肺腑里,有那么一点熨帖。
挂断电话后,许青时折回包厢,那些抱着公主搂着女人的男人自然八卦到他身上来,许青时无意解释,也不想应付女人,就拿许珍意当挡箭牌,“我女人,查岗呢。”
男人女人一顿哄笑,女的痴缠望他,男的要教他怎么把女人调/教得服服帖帖,许青时陪酒抽烟打牌冲飞壳子,应付得游刃有余。
某一瞬间,烟雾迷蒙下的一张脸十分沉静,靡丽的光影忽明忽暗,描绘着那锋利的棱角轮廓,许青时一边抽烟,脑海里轻轻闪过许珍意柔软说的那句‘你也要往前走,未来还有好长呢’
“青时,过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王老板。”
“来了,闻哥,”许青时立马回神,又恢复应酬状态,迎上前敬烟敬酒,陪着吹牛逼聊粗俗话题,牌桌上该输的输。
他唯一吃亏在年纪轻,行走社会没少碰到一些老江湖神色轻视言语傲慢想拿捏他,他毫无波澜,态度不卑不亢,沉稳容忍,浸淫在这样的场合里完全是混社会老练的另一面。
后半夜,许青时醉酒,胃里很烧,脑子也沉,可一直落不下去,像是还有什么悬在心头,他以前从不这样,好半晌脑子里牵挂起家里的许珍意时,想起她暖洋洋的一张笑脸,已经不记得那什么未来不未来,往前不往前,就只记得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怕不怕。
第二天老板娘再见许珍意,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许珍意给她儿子补课期间,她时不时偷偷摸摸凑近去偷听。
尽管许珍意有认真在教,老板娘心里还是郁结。
老板娘昨天中午辅导儿子写作业,孩子又皮脸又磨蹭,气得她破口大骂,举反面例子,当时货架间的许珍意忽然听到许青时名字还愣了下,什么社会败类,杀人放火,牢底坐穿她听着,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忍着,毕竟她知道北街这些人怎么看她哥的,她也不想惹是生非。
但老板娘骂那句‘这种人活着危害社会不如早死早超生’把许珍意给惹毛了,但她哪吵得过人家,反倒被骂得眼眶红红,牙齿打颤,简直完败。
但下午,老板娘放出去撒野的小儿子就牵着许珍意手回来了,小姑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她儿子收得服服帖帖的,平时一点不爱学习的小崽子张着嘴巴囔要小老师,昨晚她逼问儿子半宿也没套出个所以然,就很迷许珍意怎么收买她儿子的。
但有什么办法,这瓜娃子好不容易想学习,许珍意张嘴要一百她为了孩子再不情愿还不是得掏钱,还是日结。
两个小时后,老板娘坐在收银台里嗑瓜子看家庭伦理剧,不情不愿从收银台里掏出两百块钱。
许珍意笑得甜甜的,使劲拽过老板娘手里的两百块钱,“谢谢阿姨。”
小男孩还特意出来送她,一直送了好几米远才高高兴兴回来,老板娘抓着儿子问,“你是不是老娘亲生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写作业!”小男孩暴躁大吼,哪有对小老师时的听话可爱。
老板娘过了会偷偷去看一眼,当真太阳打西边出来,小崽子在认真写作业,都不用监督,她更怀疑许珍意是不是威胁他儿子什么了。
老板娘自然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小老师今天拿出一张纸给他看,问他想不想跟她一起齐心协力完成一个闯关小游戏,他最爱玩游戏了,立马答应。
小老师还超有耐心,才不像他妈一天只会骂他,小老师还夸他字好看,他写的都对小老师还给他奖励小红花,他今天还能再写一篇,明天小老师来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另一边,许珍意高高兴兴揣着钱刚走过菜市场,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有两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停在路边,周围各种小摊贩,还有下棋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不怎么起眼,但她走过时,他们抽着烟盯着她看,过了会儿她听见身后跟着摩托车的声音。
她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这会儿回北街已经来不及,而且他们就跟在身后,许珍意心里砰砰跳,假装没察觉到他们,稳住步子往南街走,同时暗中给胖子打电话。
胖子的电话还没拨通,身后的摩托车声消失了,许珍意猛回头看一眼,路上空空无人,她狂奔起来,快跑到楼下时,一辆摩托车忽然从一条岔道小巷里蹿出来。
许珍意的身体紧擦着车子,还被一只手拽了下,她踉跄好几步,被拽进对面小巷入口就整个人摔在地上,手心手肘和膝盖顿时疼得她眼泪汪汪,在一阵眼冒金星中听见有人说:“彭哥,这就是许青时他妹。”
不等许珍意爬起来,从摩托车上垮下来的两道阴影从头顶盖住她,接着有个人蹲下来,目光赤裸的打量她,而刚才说话的那个公鸡头接着说:“马勒戈壁反正许青时不在,这里又没人没监控,咱收拾他妹一顿出出气,看他以后还嚣张个锤子。”
尽管害怕和恐惧,许珍意没有慌得乱喊乱叫,也没有哭泣,她柔弱的外表下藏着坚韧。
“干什么呢?”忽然插进来一道烟嗓女声。
巷口的三人齐回头,看到外面两男两女正盯着他们。
说话的是红发女,还有一个正是许珍意见过的漂亮女人。她眉眼寡淡,情绪甚少,留下两个彪悍男人就自个先往前走了,有一种不染尘世的疏离淡然感。
红发女说:“什么意思?两个大男人藏在这犄角旮旯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妈的臭娘们关你屁事!?”公鸡头暴怒,骂完就要打电话喊人,被旁边人拦住——一个梳着偏分打着发蜡的瘦子。
瘦子笑面虎对红发女说:“姐,不干你的事你也管啊。”
红发女没说话。
瘦子举手投降,看了眼红发女身边的两个剽形大汉,笑着点点头,“行,不过你们天福街的规矩不是不插手别人的事吗?”
见红发女依旧不说话,瘦子只好骑上公鸡头的后座先离开了,半路还回头望了眼,仍旧是那副阴险小人的笑脸相。
许珍意爬起来,她身上跌得有些脏,跛着脚跟上去说谢谢,但没人理她,三人很快就把她甩身后,许珍意心里一抓慌,急声开口道:“能别告诉我哥吗?”
眼眶都憋得有些红。
红发女头也不回说了句,“这没谁有空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