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时刚走,许珍意又在家里捯饬,这房子不大,一厅一卫还有个小厨房,上次仔细打扫过,况且她平时就很注意卫生,一直干干净净。
之前打扫那次,橱柜顶上有一个大纸箱,很重,她挪不动,于是就没管,今天却发现那大纸箱被挪过位子。
许珍意顿时想起上次许青时大晚上回家翻东西,难道翻的是这个纸箱?又联想到,就是那天晚上之后,她再见到许青时,他脸上就有了很重的伤。
她说什么被富婆包养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瞎猜瞎编的,她就是试探一下,许青时果然不会向她解释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不主动解释的东西谁也盘不出来。
许珍意依旧拿不动这个大纸箱,所以她踩着凳子扒上去费力掀开一个缝想一探究竟,结果看到的全是书。
是许青时的高中课本练习册资料等等,她看过王铁石他们的课本练习册,她们学校也换过教材,知道这堆书里的绝大部分教材都过时了,如今早已被淘汰,而这个大纸箱里的东西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时间在此时变得具象化。三年,似乎也就一眨眼的事情,绝大部分人沿着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完成该做的事情,比如三年前她考上霖城最好的高中,每天无忧无虑全心投入学习和赚钱,现在也即将迎来属于她的高考,比如和她哥一起毕业的同学如今大都在大学校园里,过大学生该过的生活,上课学习考试谈恋爱,眼前面临着实习考研考公出国留学数条可选择的道路。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许青时,就像这个被塞在角落里的纸箱,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他们这些每天按部就班的人,做好自己角色该做的尚且已经是一件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极大努力的事情,那么她哥这忽然偏轨的人生会有多难?这三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她一点不敢想象。
“胖胖哥,你知道我哥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中午在胖子家吃饭,许珍意直接问。
胖子被她问卡了壳,有些好笑:“你这打听事情是一点不委婉啊?”要这小姑娘跟他套话他还好办,大不了绕来绕去一通忽悠。
“我委婉不了,咱们应该真诚一点。”许珍意一脸认真打感情牌。
胖子却犯了难,只能半真半假忽悠,“你哥这次不小心被人给阴了。”
许珍意的眉不自觉拧着,“是跟上次的事情有关吗?”
“算是吧。”胖子宽慰她,“不过人在江湖飘,谁还没几个对家,这其实挺正常的。”
“哪里正常,”许珍意咕哝,“难道要一直这样没完没了打打杀杀吗?你搞我一次我搞你一次,这次我哥都被打成猪头了,那下次呢?双方非得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
“这我得替你哥说话,是对方先挑事,况且很多事不是坐下来就能解决的。”
“我哥跟那个人有什么过节?”
“你哥说是以前学校里结下的梁子,具体我也不清楚。”说完这句胖子就忙转移话题,“你看胖胖哥今天穿这身怎么样?”
胖子平时干活很少穿白色的衣服,今天穿着一件纯白T恤,布料下鼓鼓囊囊的胸肌,他的肱二头肌比许珍意大腿还粗,肌肉线条健美,换了个颜色,整个人就看起来阳光柔和了一点,他还新修剪了个清爽利落的发型,许珍意这样评价,又好奇道:“你今天是有事吗?”
胖子被她甜蜜蜜的小嘴巴夸得心情畅快,跟她小声嘀咕:“你小翠奶奶这几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作得很,催着我相亲,骂我不去就是要让她死不瞑目。”
胖子之前也相过亲,但都很消极怠工,反正相了没结果,他身上有债,又长的凶悍,哪个女的瞎了眼会看上他。
但这由不得他,老太太这会儿又嚷起来,“死胖子,你动作快点,别让人家姑娘等。”
虽然胖子年才25岁,但许珍意发现这边不读书的人似乎都结婚挺早,于是只能祝他相亲顺利了。
许青时不在,许珍意也不乱跑,基本上出门觅个食就回家,认真做几套试卷,累了就趴在走廊上望会儿风。
这边的居民楼都是那种一条长走廊串通一整层的住宅结构,楼两侧都有楼梯,通风很好,许珍意趴在走廊上见到了一个她到章之以来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说耀眼夺目,堪称绝色。
女人从南街的方向来,她绾着发髻,妆容精致冷艳,穿一身深青缎面旗袍,显得身段玲珑有致,黑绒披肩,真皮挎包,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体面而优雅,跟市井天福街形成鲜明反差,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像是保镖。
许珍意见三人拐进了斜对面的理发店里。
晚上她靠在沙发里捧着电话手表看,没多会收到许青时的信息,只有一个字,忙。
许珍意回过去:好的。
许青时刚走第一晚打来过电话,问她害不害怕,她说不怕,他话不多,但也不挂,但后面许珍意听见那边一阵风呼啸而过和其他车子鸣笛的声音,才知道他还在路上跑着,于是假装打了个哈欠,说要睡了,就挂了电话,好让他专心开车。
今晚他说忙,她就不等了,上床洗漱睡觉,看到床头柜一沓红票子。
这次他出门前又给她钱了,她说上次给的还有,况且冰箱里常有他买回来的吃的,花钱地方不多,但他放茶几上,说别在他这里把自己养瘦了。
他给她就拿着,包括他平常给她买吃的,很贵的樱桃草莓他也舍得,她也全然接受,但只要有她一口,也一定要有他一口,因为许珍意发现,许青时在吃穿用度上其实很随便,对自己一点不好,所以她吃他也要吃,只要她说吃不下了,他会帮她解决,钱也全帮他攒着。
许珍意一晚上睡不太踏实,很晚才睡着,总忍不住想许青时是不是还在路上跑,他的前后左右有车吗?还是黑漆漆一条路上只有他,还忍不住瞎脑补他碰上意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电话手表里有一条许青时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就一个句号,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心里却安定了一些,知道他一夜平安无事。
许珍意打个问号过去,刷牙的时候抬手看了眼,没回复,出门买早点时又看了眼,还是没回复。
倒是四周忽然一阵骚动,许珍意一抬头,看到昨天那个绝色的女人从菜市场跟前走过,周围人窃窃私语。
“这小寡妇风韵犹存呐。”
“废话,不然那脸那身段是白长的?”
“好久没见,这段时间这小寡妇去哪了?”
“谁知道呢,八成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哈哈哈,也是,这娘们长那么骚。”
那是几个坐在几张油腻腻餐桌前不修边幅吃早餐的普通中年男人,看着不太干净卫生,长得还丑,许珍意一瞬间食欲都被他们影响到了。
她买了包子回家,一转身照样有视线盯上她,不过因为许青时护着,那些人嘴再碎至少不敢碎到她跟前。
刚关上房门,许青时的消息恰好回过来,许珍意兴奋点开看。
哥:[傻子。]
“……”
晚上九点半,许青时电话来了。
许珍意出口先问一句,“你还在路上吗?”
“没有。”
对面看不见,但许珍意嘴角还是弯弯地翘起来,今晚可以多聊会呢。
“你这两天有没有学习?”
“每天都在学,”怕他不信,许珍意还发誓,“骗你天打雷劈。”
“劈死你还是劈死我?”
“……”
许珍意又跟他讲胖子这两天天天去相亲,此时她躺在床上,电话手表响之前正拿着笔和纸写东西,这会儿把一张纸折成了个小房子,举在灯光下遨游飞翔,想到他哥以后也会结婚,忽然就问,“哥,你以后的家会给我留一个房间吗?”
许青时站在小阳台上,泠泠一轮弯月高挂夜空,寒风凌冽,身后紧闭的玻璃门隔绝了包厢里的笑闹与音乐,他这次出来不仅是送货,更是帮老板维护客户关系,许青时抽着烟,袅袅白雾弥散夜空,听到许珍意这么问,沉默几秒说:“会。”
许珍意也承诺,“以后我的家也给你留一间房,我以后想当室内设计师,我要给自己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