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路垚出事了。
胖子压着没让车场上的其他人知道,火急火燎去网吧找许青时。
“我昨天晚上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了,其他人都回来了,这小子却没回来,我想着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把车开回家第二天早上又来场上还车,所以我一大早就去了场上,等半天没见人,我骑着摩托悄悄绕到路垚家附近看,坏了,他家门口没停着车。”
“还正巧碰到了路垚他阿爷,路垚每次跑货前都会跟老两口说清楚去几天哪天回来,老爷子问我他阿垚昨晚怎么没回家睡,我怕给老爷子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只好说路垚昨晚是在场上睡的,今天还要继续跑趟车。”
“老爷子拉着我一顿感激啊,要留我在家里吃早饭,我…”
许青时刚睡下去没多久,这会儿强行被喊醒一整个睡眼惺忪,眉宇微拧,嘴里押着支烟醒神,双手懒懒枕在后脑勺靠在椅子里,听到这里,沉哑的嗓音淡淡开口,“说重点。”
“……”这不是得有个铺垫吗,能有点耐心么,胖子说:“我刚回到车场上,电话进来了,对方说路垚弄丢了他们的货,想见人让你下午三点去喀麦隆夜总会。”
许青时问,“还说了什么要求?”
“没了,”胖子双手一摊,又情绪激动的猛拍大腿,“我特么还没说话呢,他讲完这两句就他爹的挂了,操!我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胖子问,“怎么办?也不知道对方底细,他们明摆着设的鸿门宴,肯定会带人,咱们这边带几个?我想想这两天谁闲着。”
“叫什么人?”许青时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回去吧,这事不用管。”
“???”胖子震惊道:“下午不去捞路垚?”
许青时扯起军大衣盖住脑袋,跟个大爷似的又要昏天地暗地睡,衣服里闷出一句,“不去。”
胖子知道许青时是最讲情义的,他从不讲空话大话,不跟兄弟们吹牛逼什么跟着他能让大家吃香的喝辣的,但大家得到的都是切切实实的好处,像章之的这个车场料场堆搞起来后,许青时塞了不少兄弟进来,路垚是意外,但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直挺为大家考虑,谁出了什么事,有个什么难处他从来不会坐视不理,他老板派来的那几个管理员还有章之另一个运输队的来挖过这些人,但没一个人被策反。
胖子知道他心里有数,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先走了。
胖子一整天都在四处打听路垚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是弄丢了人家什么货,那个号码他又打回去过几次,依旧是无人接听,快到三点的时候,他接到许青时电话,让他过去。
胖子赶紧又去网吧找许青时,结果他让他坐,他屁股都快冒烟了哪还坐得下来,但耐不住许青时又喊了一遍,他只好坐下,想跟许青时聊聊等会带哪两个兄弟去,“阿辉怎么样?他比较稳重,还是说换林拓,除了咱两就他最能打。”
许青时还是说:“你先坐着。”
三点到了,胖子着急,“还不走?”
许青时:“等。”
四点,五点,五点半。
电话来了。
胖子开了免提放吧台上。
电话里先是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鬼哭狼嚎之下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胖子想骂人,许青时摁住他。
过了几分钟,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朋友,来,说两句话。”
路垚颤抖、恐惧、哭腔、着急的声音传过来,“胖哥,胖胖哥救我,你让许哥救我,救我,求你们了。”
很快,那边传来胶带的声音,路垚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呜呜咽咽地哼唧声。
“晚上八点,老地方,如果再不来,你们这个小朋友又是一顿好果子吃。”
然而对方没料到许青时不按常理出牌。“不来。”
电话里静止了几秒,只有隐隐变大的哼唧声。
许青时大剌剌靠在椅子里,八风不动,悠哉一批,“有什么话就直接电话里说。”
对面男人嘲讽的嗤笑一声,“怎么,怂了,不敢来?”
许青时:“嗯,不敢。”
对面又是静止了几秒。
许青时,“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先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人虽然是车场上的,但我不是车场上的人,弄丢了你们什么货那是他的个人行为,人随你们处置,我不负责,如果你们实在想让我掺和进来,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报警。”
许青时挂了电话。
对方再打来,他直接关机。
旁边的胖子道:“你这么说是寒了路垚的心,他会记恨上你的。”
“随便他。”许青时无所谓。
许青时沉默了几秒,又抽了支烟点燃,好好跟胖子解释,“他们上来都不问一下我是谁,说明他们知道我,对面是熟人。”
胖子刚才也意识到了。
“上次解决外地佬那事,我截了林峰的合同,你觉得他不想搞回来?路垚这小子估计是被他们钻空子了。”
“那怎么办。”
“先给他在那边待两天吧,路垚一直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不稳重,不考虑后果,更不长记性,是该吃点苦头了。”
胖子心里有了个底,知道许青时会管这事,于是放心下来准备走了。
他刚起身,就听许青时又说:“这两天就别让珍珠到修理铺去了。”
胖子一愣,抹了把脸,“靠,我差点都忘了这茬,行,我知道了。”
胖子白天一直打听路垚是干了什么蠢事,但没什么风声,过了一天,对方估计看他们这边真什么动静都没有,于是放出了点风声,这次不等胖子去打听,消息自己送上门来了。
路垚确实是给人钻空子了,别人给他塞了两万块钱,叫他帮忙带点货过检查站,对方说那货不大,就一小包,不会有事的,胖子一听那东西是什么,整个人气得简直要爆炸,这狗东西简直胆大包天,他之前还有点心疼这小子,现在只觉得他活该,什么待两天,让他在那待十天半个月都行。
好在这小子最后是怂了,过检查站前把那东西先藏进了高速路下的田间地头,想着过了检查站再偷偷从高速路下的田间地头绕回去拿,结果回去东西没了,他把钱退还给人家,人家跟他要东西,他拿不出,就被人给绑去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局。
蠢货,胖子心里骂。
第二天早上他的修理铺门口有带血的布条,胖子鸟也不鸟,一脚踢到旁边。
然而事情总是充满了意外。
晚上,胖子被一个电话喊醒,是阿辉,他跟路垚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
“胖哥,路垚阿奶昨晚在家跌了一跤,人去医院检查了没什么大碍就回家了,但今天老太太已经起不来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他阿垚,我今天去看过老太太,瞧着是不大行了。”
“好,我知道了。”胖子挂了电话,直接又给许青时打过去,把事情讲了一遍。
晚上正是网吧客流量大的时候,许青时走不开,胖子去找他。
他到的时候吧台前有两个女人,许青时在帮她们登身份信息开机子,两个都画着浓艳的妆,做着长长的指甲,手指里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身材最火辣的那个扭着腰趴在吧台上跟许青时搭讪要微信号,胸前挤出一对大波,诱惑勾人。
胖子想起许青时以前去过夜总会,那里挣钱多,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机会接触到,各方消息也能听到一些,但哪料到他进了那里跟唐僧进了盘丝洞似的,未婚的已婚的,年纪小的年纪大的,男的女的各种搭讪碰瓷就不说了,几个外地富婆拿他搞竞拍打擂台,还给他下药,他干了一段时间实在受不了只好走了。
女人都喜欢他这样的。
长相正气,但又多一点痞,五官硬朗,一双眼睛又多情,不是肌肉过分贲张的猛男糙汉,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浑身精悍结实,肌肉线条美好,整个人野痞性感,荷尔蒙十足,看起来坏坏的,肯定特别不安分,但又真的很勾人。
许青时不屌人家半眼,态度冷硬,十分洁身自好,两人女人无趣不舍的施施然退场。
胖子走上前,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两人互相传了根烟,许青时把烟含嘴里,手拢住火,低头点燃,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打电话吧。”
胖子把电话打过去,但没接通。
倒也是意料之中。
两个人坐在吧台里,有一阵没说话,各自抽烟,期间许青时起身又开了两台机子。
等他坐下来,胖子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问他,“你跟许妹妹还在冷战呢?”
许青时情绪不明的嗯了声。
他猜也是,这人还挂着一脸阴霾呢,胖子说:“至于吗,她还是个小孩儿,你跟她计较。”
许青时没说话,沉闷抽烟。
他之前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自己对许珍意有保护欲,他觉得那没什么,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对她还有点占有欲,他很讨厌路垚靠近许珍意,或者说他更讨厌许珍意去亲近其他男人,这会让他心里不爽,难受得要命。
他不想被这种情绪操控,他们本来就在冷战,如果这种情绪当时控制了他,他只会说话更难听,那会刺伤她,她难过他也不好受。
而且他也不太想去琢磨,这点占有欲到底算什么。
一直到早上七点,当时胖子盖着军大衣在椅子上睡得打呼噜,许青时拿他的手机又拨了次电话,一直到电话快自动挂断时对方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