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意下巴磕在膝盖上,抱着腿看他,似乎是因为有一层兄妹关系,彼此之间曾经也够熟稔,要是翻旧账,小时候许青时在路边尿尿她还给他把过风呢,许珍意没觉得不好意思。
许珍意看着他精悍的上半身,浑身的肌理随着手臂牵动,腹肌,胸肌,肩背上的肌群,明显的脊柱线,倒三角的腰线,小麦色的肌肤上水光莹莹,简直比杂志里的男模还好看。
她后来的审美绝对受了许青时影响,许多年后的许珍意想。
“珍珠。”
“嗯?”
“你妈知道你来我这里吗?”
他们之间有很多不言而喻的默契,比如他重复问她同一个问题,就说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之前说的谎他不计较也不追究,但敢再骗他后果很严重。
许珍意知道,所以许珍意再次骗他,“知道啊。”
反正从小在他眼里,他警告了,她就不敢再讲假话了;反正从小在她这里,她的心眼子全用在对付他上。
她有一张天真的脸,她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讲他就不会发现,“我发誓我妈十分赞同,因为我不来找你一起过年,那我今年就只能自己过年了。”
许青时还是不太相信许珍意,这次再见,许珍意跟以前的变化很大,他记得她以前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性子拖沓,做什么都很慢,也胆小爱哭。
胖子在电话里跟他讲她手脚勤快,特别会帮忙做事,他听着高兴不起来,心里会想,这些年她在新家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所以就怀疑,她是不是在新家里被欺负了,这才跑来找他。
“真的,”许珍意重重点头,“我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他们回继父老家去了也是真的。”
她妈现在嫁的这个继父挺有钱,今年终于怀上了,还提前知道了是个儿子,她妈才得到允许跟着回丈夫老家。
他们出门前,她妈看她的眼神里是有些抱歉,但她妈不知道自己善于伪装柔弱可怜的女儿红着眼睛在关上门后简直开心得要蹦起来。
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坐上了来章之的火车。
许青时说:“高三是关键时期,你其他同学现在都在补课,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赶你走,但玩几天差不多就回学校去。”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啊,许珍意想了想该怎么表述显得不那么自大,然后她开口道:“我不是自夸哦,但我成绩真挺好的。”
怕他没有具体概念,许珍意又说:“我就读的中学是霖城当地最好的公立高中,但在高二时班主任就说我可以去参加高考了,一本学校随便挑,甚至可以够够重本。”
“我从高一就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并且跟年级第二一直保持着三十分以上的分差,老实讲学校的补课于我而言意义不大,因为我的复习进度比老师快多了。”许珍意得意的竖起三根手指。
简而言之就是您可别瞎操心了!
许青时被她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心里却又十分高兴她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
看着特别舒畅。
十点,他们从车场离开。
好几天没见,许珍意跟个小话唠似的,叽叽喳喳,简单的日常从她嘴里吐出来都变得多姿多彩的,她有旺盛的分享欲,快乐得让人也跟着心情变得放松。
章之的夜晚特别安静,地上漾着两道斜长的影子,许青时双手懒懒插在裤兜里,走在许珍意身边问她,“然后呢?”
“然后我就笑眯眯的说‘没事阿姨,我用冷水就行了’。”许珍意说的是那个经常去天台偷小翠奶奶种的菜的某位邻居。
有天早上她就故意让那位邻居逮到她在楼顶天台偷用她家太阳能的水去浇菜。
“结果她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说‘虽然这些水没多少钱,但还是应该问一下人家的对吧小姑娘。’”
许珍意高兴得蹦到许青时面前,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问他,“哥你猜我怎么回的?”
不等许青时回答,许珍意忍不住学上了当时的语气,“我说‘是呢,怎么能没经过人家同意就拿人家东西呢,做人不能小偷小摸的,我知道错了阿姨,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个阿姨当时脸就红了,后来她就没再好意思偷小翠奶奶的菜了。”
她说完还有点小骄傲呢。
许青时问她,“你觉得她被你教育感化了?”
许珍意摇摇头,“不是,她是听出来我在委婉点她,她以前觉得没人知道,或者就算小翠奶奶知道,但小翠奶奶为了邻里和睦不会说什么,现在被我一个小孩委婉戳破了,她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再做了。”
“小翠奶奶种那点菜多不容易,她偶尔弄一次就算了,天天把最好的薅走那小翠奶奶还卖什么,反正我又没破坏她们的邻里关系。”
鬼灵精。
许青时脑海里蹦出了这三个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福街南街,这里路灯更加稀疏,四周视野昏暗幽静,路上没有一个人,特别有鬼片的氛围。
尤其是当昏暗角落里站着人时。
好在许青时提醒了她有人,许珍意才没有被吓到。
再定睛看去,眼前三人倒是让人意外。
是那对许青时在车站帮忙抓扒手的母子,以及监控中那个一棒子抡在许青时肩膀上的男人。
许青时和男人走远了一些,站在路边抽烟交谈。
许珍意则和这对母子站在一起。
想起自己兜里揣着糖,许珍意掏出一把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怯生生的接过。
“说谢谢,元宝。”
“谢谢。”
“不客气,”许珍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找许青时干嘛,但他们看起来又不像是来找茬的。
不然也不会带着孩子。
她忐忑道:“我哥不是坏人。”
女人也急忙道:“我们知道,我们还要感谢你哥,元宝的医生多亏了你哥介绍,知道他在车站还帮过我们母子后,我男人说回去前怎么都要来跟你哥道声谢。”
“那天晚上…”女人露出惭愧的神情,“我男人冲动了,我就是怕他行差踏错才带着元宝来找他的,我早就说过那种拿钱惹是生非的事不能做,可是……”
女人摸着孩子脑袋,轻声呢喃,“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的病又很费钱,我男人不是故意找麻烦的,对不起你哥了。”
许珍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遥遥望着不远处的许青时。
她想,虽然他们现在变得熟悉又陌生,虽然现在的生活不尽人意,但她在许青时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
人永远拥有在既定环境中选择态度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