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睿廷道:“冷非墨这人是个疯子,谁知道他想干什么?既然能研制出溢灵丹和封灵咒,想必有一天将普通人炼作杀人狂魔,也不是没有可能。”
驯服溢灵花不是冷非墨一门心思的奇思妙想,相反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潜心琢磨具体可行的办法,甚至自创出许多咒文为其所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但若说到不择手段,也是无人能及。
付雪竹喃喃道:“冷非墨在这个时候广邀宾客,办这比武论道会,就不怕他所做的丑事尽露于人前吗?”
温睿廷道:“比武论道会定在冷非门是大势所趋,何况现在知晓溢灵花存在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所幸这段时日他们应该腾不出手来试药,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说罢,他又飞过去碰了碰付雪竹,道:“我们得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结界破了个洞,想来很快便会有人发现异样,前来查探和修补。
二人转身朝来路飞去,付雪竹突然想起冷未泫和尹苗在风铃院时的异样,又说:“他们方才说的那两位道士哥哥,应该是冷未泫和尹苗吧?而且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进来得太容易了一些?”
温睿廷道:“你是觉得,他们有可能在帮我们?”
付雪竹道:“我也说不准。这二人行事令人捉摸不透,是敌是友,还需时日观察。”
……
很多时候,用“敌”或“友”来区分人是很困难的。摸不清的东西倒不如换成“利用”二字,彼此心中才觉得稍微分明了。
尹苗这回一反常态,没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只是默默跟在冷未泫身后,时不时踢一脚土路上的碎石子。等二人走出距风铃院很长一段距离后,冷未泫突然站定,害尹苗险些一头撞上他的背。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条心。” 冷未泫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尹苗试图装傻,却对上了冷未泫转身后那副看破事态的审视目光。须臾间,一道隔绝声音的屏障已将二人包裹其中。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不好,搞得现在一点隐私都没有。
尹苗叹了口气,说:“冷未泫,有些事你我不方便做,让别人去做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是吗?”冷未泫反问,“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们?你就不怕害了他们?”
尹苗怂了怂肩,“你不是很讨厌那个表弟吗,现在又开始关心了?放心,即便他们真的吃了些苦头,在新的溢灵丹彻底练成之前,宗主始终有所顾忌,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
提及溢灵丹,他面色稍显凝重,话题一转,又开口问道:“付雪竹此人,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冷未泫道:“气血两亏,强弩之末。她体内的药力是被强行压下去的,咒术一破,她必死无疑。此种咒文与宗主发明的很像,不过咒文再强,也不能永久压住溢灵丹的功效,她体内或许还有什么东西,能防止自身灵力冲破这道防线……若想验证,还需取她的血一试。”
尹苗的眼珠子转了转,“怎么取?”
“比武论道会,与她一战。”冷未泫没有一丝犹疑,目光斜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尹苗道:“付雪竹实力莫测,你怎知此次一定能得手?”
冷未泫道:“我自有办法。”
“好好好,可是就算你取到她的血,她还是赢了呢?宗主那边不好交代不说,冷濯那个蠢货还不得蹦到你头上来?叫她来参加比武论道会只是个名头,是个幌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冷未泫扬眉,“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不如找只蚊子附身吸血吧。”
冷未泫重重一噎,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付雪竹有灵力护体,外加温睿廷在旁边小心得紧,别说是蚊子,就是寻常妖兽也难近他们的身。
“你不想我公然与她一战,并不是怕宗主质疑我的能力,也不是怕冷濯肆意妄为,而是担心温睿廷会因此记恨我吧。”冷未泫看着尹苗,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继而道:“可宗主之所以将调查付雪竹的事情交给我们,无非是他自己不方便棒打鸳鸯,不想在此时得罪逍遥宗。我与他们二人毕竟是同辈,擂台一战也算光彩,无论如何,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尹苗道:“所以你早有觉悟,还偏要一力承担此事?”
冷未泫道:“于我来说,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表面上这只是冷非门同付雪竹一人的事,实际上一举一动却不得不牵扯到几大宗门的利益。要想让所有人都满意,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万全之策?既然已经注定要站在漩涡的中心,那就看看吧,看看风浪究竟能将他卷向何方。
尹苗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他已经想不出任何再能劝说冷未泫的理由。
“看好温睿廷。这小子胆子太大,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我倒是挺欣赏他的。”尹苗咂咂嘴,一不小心吐露了心声。
冷未泫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警示的意味道:“眼下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可你我心里清楚,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也永远不会一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尹苗神情中尽是讽刺,亦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对他们来说或许算是优点的东西,对于你我而言,却是致命的缺点。不过,还真是有趣啊……你说,我们和他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冷未泫没有回答他。
其实尹苗能够理解冷未泫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的用意,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冷未泫这般?他有时想,世界上最难做的一类人就是目的不够纯粹的人,因为无法从根本上属于任何一方,就只能永远在刀尖上行走。
一辈子所寻找的,不过是可以立足活下去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