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尹苗困惑了,急忙道:“等等等等,别光顾着聊啊。怎么没人跟我讲过,这悲伤镜子有何渊源?”
温睿廷说:“你们冷非门不教历史的吗?此事话说来话长了。这灵器来历不明,记载上最初出现时,是一山野老道赠给剑圣林在义的,后又被他当作定情之物,送给一女子。通过这面镜子,可以看到旁人最真实的心意,当然也能看到心意之变化。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二人不欢而散,甚至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那女子伤心欲绝,再出现时,竟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人物。”
“楼主愧心。”冷未泫轻声道。
“不错。愧心借埋忧镜窥探人心,建立起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这个组织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二楼。他们曾是江湖中人数最少,也是最神秘的组织,由十二名身怀绝技,名号各异的女子组成。十二楼不开山,不授业,不收弟子,只在组织内有人重伤或下世后,才会挑选新的女子加入。尽管如此,她们的影响力却日益增长。原先各大门派好歹表面上都有自己的遮羞布,故而彼此相安无事,可现在这布被人一一扯了下去,还有谁能在里面睡个安稳觉?于是十二楼被众人合力围剿,地盘基业不再,埋忧镜被打碎后不知所踪,她们的人也逐渐销声匿迹了。”
尹苗看起来颇受启发,撇撇嘴唏嘘道:“拿秘密做交易,不是赶着去投胎是什么?埋忧镜的确不该存在于世。”
“哦?”付雪竹突然转眸问道,“那如果它不但存在于世,还落到了你的手上,却没人知道,你会怎么做?”
“还有这种好事?”尹苗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似乎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上街给人算命去了。”
冷未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似乎不想承认自己同尹苗有任何关系。
付雪竹则不禁对尹苗有几分另眼相待。虽然同样是交易,但算命的高明之处在于,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真假不可证实,对人们来说秘密就还是秘密,这生意也就做得下去。
但冷非墨现在是在做什么?昭告天下自己把埋忧镜放入了奖池,然后白送给别人?这算什么奖励?刑罚还差不多。埋忧镜失踪已久,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如今从尹苗和冷未泫的口中就这么突兀地冒了出来,实在是不得不叫人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付雪竹和温睿廷隔空对了一个眼神,继而双双沉静下来,话题也就此终止。
没过多久,三把剑锋开始偏移,斜斜穿透厚厚的云层。不多时,四人停在一座高大的木牌坊前,上面赫然写着“龙脊谷”三个大字。这便是入口了。
龙脊谷地势特殊,入口处极窄,再往里走则豁然开朗,是一片开阔的凹地。放眼望去,有良田花圃千亩,时不时能看见有弟子作农户装扮,背着竹篓,戴着草帽,手中拿着锄头或镰刀等工具,在方块地间穿梭劳作。在四周苍翠群山的环绕之下,谷内仿佛过着田园牧歌般的避世生活。
据尹苗介绍,此方盆地被称作“神农原”,冷非门先祖当初就是凭借这里的药草发家,之后世居于此。
现下正是花草盛放的时节,小路两旁种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草,仿佛一个庞大的植物园。付雪竹和温睿廷虽然走马观花,但心中有数,市面上的药材几乎都可以从这里找到。
可惜身处近乎乡野的美丽天地间,二人却没有感到半分轻松,只觉地里种的不是什么药草,全都是居心叵测的妖魔鬼怪。
冷未泫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叫做“风铃院”。此地荒僻,屋子周围长满了高度及膝的风铃草。淡紫色的花朵开得朴素宜人,风过时巍然不动,温睿廷伸手去拨弄时,那铃铛般的花朵却摇曳起来,随后一棵挨着一棵,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与此同时,周围的风铃草也纷纷将“头”扭向了温睿廷等人的方向,盛放的花冠活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雏鸟的嘴。
温睿廷看出了不对劲,收回手,淡淡地问:“弄这么多‘警铃’在屋子前,是不放心我们吗?”
尹苗陪笑道:“温兄误会了,冷非门这两日忙于迎接宾客,杂人杂事烦得很,加上谷内地势复杂,这些风铃草只是为防止其他人迷了路,打扰到你们。”
冷未泫则半分不给面子,漠然道:“不过是其他地方都有了安排或住满了,只好勉强你们在此处将就一段时间。”
“对啊,我怎么把这点忘了,这里也算是不错了,不然恐怕只能去宿风牢打地铺了。”尹苗连忙接上话茬,直到冷未泫一道冷峻的目光向他扫了过去,他才好像突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一般住了嘴。
付雪竹和温睿廷各自心中一沉,没有搭话。
冷未泫接着补充道:“在比武论道会开始前,还请二位尽量不要外出走动,每日饭食会有专人定时送来。”
待进入房门后,从窗口望见冷未泫和尹苗渐行渐远,温睿廷才传音对付雪竹道:“还真是狡猾,风铃花有感,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此处最为茂盛,但我瞧田野杂草旁也多有这种花,真是独树一帜的监察手段。”
付雪竹道:“看来我们得想些别的办法出门了。你方才看了那么多种药草,可知哪个是有用的?”
“有用不敢说,溢灵花亦不在附近,但是招蜂引蝶应当够了。”说着,他将自己攥紧的左手从身后拿到二人眼前,缓缓摊开手掌。
空气中顿时香气四溢,他掌心里躺着两朵鲜艳的叫不出名的黄色小花。
这采花的不文明行为若是被冷未泫看见,指不定脸又要阴成什么样,付雪竹心中顿觉好笑。
温睿廷用手指将花碾碎,随即将其抹在窗棂之上。不一会儿,几只蜜蜂寻香而来,在窗前贪起蜜来。
既然人被监视着,也只能先放神识出去探探路。二人默契地一齐闭上了眼睛,将神识分别侵入了两只蜜蜂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