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不得,慢慢养就是了。”付母看着她,声音哽咽了起来,“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个多月。”
“是我叫母亲担心了。”付雪竹被付母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避开与她对视,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看着对方的眼睛,毕竟她还不想在真诚这一点上完败。
“那天听桃枝大喊救命,我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幸好你平安无事。当时,你怎会在洗心池落水?”付母瞧着身体乏力,神志却异常清醒,言语关切。
付雪竹迟疑了片刻,道:“我落水后似乎磕了脑袋,之前的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兴许就是脚滑了吧。”
付母说:“以后出行时,身边多带点人,可不能再像这般莽撞。”
“只要您快点好起来,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了。”付雪竹牵强一笑。
“你呀。”付母颤颤地抬起另一只手臂,笑着敲了下她的头。
付雪竹一愣,偷偷红了眼眶。从前,她经常把宁夫人惹生气,可只要她前去服个软撒个娇,母亲最后总会又气又笑地敲下她的头,以示和解。她总觉得是自己靠着聪明才智,才使母女的关系危机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但今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难以言说的景象。
幸福原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当你回过头来发现了幸福的样貌,说明它已经破灭了,留下的不过是记忆中的残影。
不过,能看到这道影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从兰室出来后,付雪竹难得地想在府中随便逛逛。可自付母吩咐后,芦云桃枝便雷打不动地跟在她身后,想赶也赶不走。
为了防止她们察觉出异样,付雪竹还是选择了回到竹室周边看看。她走到院子后方的那片水域前,却一下子瞥见了曲桥前面立着的一块不大规则的奇石,上面赫然刻着“洗心池”三个字。
西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波,她迈上曲桥继续前行。曲桥很宽广,两边都有护栏加持,不过这护栏上涂有的红漆要比曲桥本身更加鲜艳,想来是后来才装上的。
护栏为何而装,原因很清晰。不过这条桥这么宽,并排站两三个壮汉也不为过,一个疑问突然如饱嗝般顺势从她心底冒了出来:原先的付雪竹真的是因为失足而落水的吗?
连付母都不知道她落水的原因,且挣扎多时无人来救,可见付雪竹当时应该是一个人站在池边的。如果不是意外,难道是自杀?但自杀也没必要选择这种极度痛苦的方式,而且若是被人及时看到并救了上来,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芦云见付雪竹盯着水面一言不发,好奇道:“小姐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付雪竹转过头看向她们,联想到付母之前的话,开口问道:“桃枝,我落水后,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是。当时小姐把其他人都支开了,只留我在竹室外候着。我等了一会儿,不见您出来,便穿过房间到院后查看,这才发现您掉进了洗心池。我喊了两声救命,无人应答,就自己先跳下去救您。后来府中家丁和郎中也赶到了,再后来,您就被送去了隐神宗……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桃枝小心翼翼地道。
还没等付雪竹说话,芦云便抢先道:“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可没有人见到。前些日子你凭着下水救小姐的说辞占了不少功劳,谁又知道是不是你在存心害小姐!”
桃枝一怔,猛然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从水里把小姐托上来时,大家有目共睹,谁说没人看到?你所言没有证据,否则,否则当时怎不敢去夫人面前分辩?”
芦云怒道:“你现在还敢当着小姐的面与我顶嘴吗?”
桃枝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头盯着脚尖,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芦云又一脸傲气地扭头看向付雪竹,似乎想等她来主持公道。
付雪竹目瞪口呆,感觉太阳穴处微微有些钝痛。没想到她们俩竟能当着自己的面吵起来,原先的付小姐究竟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这段时日,她也看出了她的两个侍女间的一些微妙的关系。芦云的地位显然比桃枝要高,所以几乎事事都能压桃枝一头。此外,芦云还负责了包括她起居在内的大大小小的事宜,俨然一个小总管的样子,而桃枝虽然同为贴身侍女,只能做些粗活累活,或者打打下手。
这样的关系肯定不是短期之内形成的,在之前的付雪竹身边,这样的分工可能就已经存在了。或者说,这就是原先的付雪竹安排的分工。如果这样,那天她支开别人,留在身边的为何是桃枝而不是芦云呢?芦云又为什么认为桃枝会害她?
付雪竹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偏偏还不能把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表现得太明显。不过转念一想,毕竟她不是来这里破案的,真相如何与她何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她现在只想利用这个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付雪竹佯装生气模样,严肃道:“真是越发没了规矩!你们各自做了何事,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既然我如今无恙,此事日后勿要再提,违者必严惩不贷。”
芦云桃枝皆低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