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夏风拂过窗帘,她左思右想,抱起枕头敲响了他的房门。
灯“啪”地一声被打开,他显然快要入睡,眼神惺忪,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开门,语气却依旧温和:“怎么还不睡?”
看到她抱着的枕头,他有些怔住:“嗯?”
“我要和你睡。”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隐约像在撒娇。
“你可以适应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害怕的事?”他想起自己才说过伤心的往事不提,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就想和你睡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想被抱着睡。”
他脸微微一红,侧身让她进来了。
灯又被关上,被子够大,可他抱得也不松快,空调的定时时长就快结束,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越升越高。
“方知晓,你好烫。”她在他的臂弯里翻了个身,带动空气流通,只觉得跟房间内有了温差。
“嗯……”他的回音很模糊,却并不像是困倦的音色,而像是在忍着什么。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从床上蓦然坐起,开灯,伸手去摸他额头,感觉并无异样,又掀开他的睡裤。
他拦着她:“别!没有,没有不舒服。”
他整条腿都软软的,跟她的大臂差不多粗细,膝盖高高隆起,上面青青紫紫地有很多小伤,可能是因为脆弱易碎,磕碰了又实在没有感觉。
给他换药的时候她就想过问他为什么,现在,除此之外,还有点想哭。
“别发呆了,我没有不舒服啊。”他看出了她的不适,忙把裤腿拉下去,关灯,把她按在怀里,“睡觉吧,好不好?”语气里染上了一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方知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忍不住抬头问,“发烧神经受损,明明是可以痊愈的。”
他搂她更紧,语气却小心:“过去很久了,没必要听了。”
她沉默了。
他轻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丑,以后别看了。”
“我不是这样觉得的。”黑暗中,她握紧他的手掌,十指相扣,手心更加灼热。
“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本来是可以治一治的,但是诊断有问题,药用错了,神经发炎坏死了,做手术往里面打了钢钉,还是没用,我对帮助神经再生的药过敏,没办法治了,钢钉取出来之后腿骨受损,就差不多报废了,然后就像现在一样,萎缩地越来越厉害。”
她生气了:“什么庸医!”
他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呀,习惯了就好了。”
她看不得他这幅突然没心没肺的样子,鼻子一热,莫名出了两滴眼泪。
——洇湿在他的领口。
他的肌肤即刻读懂她的心疼。
“别哭啊。”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笨拙地搂得更紧,只觉得所有的心火都在往上冒,“别哭,其实没你想得那么惨啊,你看,它像不像橡胶娃娃的感觉。”
“你有病。”她眼睛湿润,嘴角却忍不住笑了,“那你身上怎么那么热?吓死我了。”
“因为……夏天吧。”他的语气突然有些虚下去。
“可是刚刚明明还开着空调,现在房间里还有余温呢。”她抚摸他的颈和锁骨,无一例外地热,跟她凉玉般的手对比猛烈,可惜是夏天,到了冬天,他岂不像一个行走的暖气?
她偷偷笑。
他却不说话了。
她推了推他:“你说呀?”
他坐起身,从床尾小心地绕过她,费劲地伸手取自己的拐杖:“我要去厕所。”
“喂……”她无语。
等了十几分钟他才回来,她没有困意,反而越来越不依不饶:“你干什么去了,莫名其妙的?”
可是他的体温居然奇迹般地降低了,人也看上去没那么紧绷了——但脸还是烫的。
他羞赧道:“别问了,你不能听。”
她也不傻,看他这种反应,便也隐约猜到了:“我是你女朋友!”
“我知道,但是我们先不要聊这些事。”他压住冲动,语气冷静又郑重,“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我希望你自己想清楚的时候主动提出来,这样我会比较安心,也会让你以后再想起来这样的经历就都会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