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追上来。
她没有能量去想,他会怎么想自己。
她不想给他的承诺落空,只是告诉自己调整好了再去见他。
他其实也不舍得和她生气,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在想,如果她真有难言之隐的话,就算了。
她想和他在一起,她说喜欢他,是不是这样也够了。
可是她离开的样子分明太奇怪了,奇怪到他觉得她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心头,心脏像硬生生被剜掉一块一样。
他翻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打电话,思来想去,拨通了黎阶的语音。
“嗯?我在机场诶,什么事啊?”
“我好像,把我女朋友惹生气了。”他抿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惹过。”
方知晓听得只想皱眉:“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他更不解了,“你是不是太犟了?我结婚以后没有吵过架了。”
“……”
“我要登机呢,你打字吧,待会回你。”他坐飞机本来就比别人麻烦,也确实无暇顾他了。
方知晓拿着手机的胳膊就这样摔在沙发上。
——好讨厌。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他呆呆地想了很久,最终拿上拐杖出了门。
夏天的夜晚温度不算太暴烈,热浪却很绵长,扰得人心烦憔悴。他一个人坐在她家楼下,花坛草木正盛,以至于蚊蝇也肆意飞舞,坐着玩手机要被叮咬,站起来徘徊百无聊赖,他就这样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她两种中班的下班时间。
她从陌生的的士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穿着干净的黑色短袖,胳膊上有几块蚊子咬的红肿疤痕,前额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无疑也在望着她——以一种近乎讨好的眼神。
“对不起……”他想去牵她的手,最终还是把手放回拐杖上,轻咬薄唇,“我不要听了,你不要生气。”
她叹气:“你怎么不发消息,或者坐在车上等?”
他身体素质毕竟谈不上好,居民区石板长椅多硬,简直吃力不讨好。
“怕你看不见。”他低声道。
“我不会装看不见。”她摇摇头,“我说过,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说过的话全都是真的。”
谁的灵魂不破碎,谁生来就是要温暖别人的?她想,只要在特定的时刻,他们能做彼此的太阳就好了——就像现在,如雨后晴空。
她以为他不会主动找她,他从来都这样,因为敏感而高防备,不高兴了就要人贴着哄着,可是他怕她生气离开,第一次主动来了。
她笑了笑,却发现他脸色发白,额上全是虚汗,似乎腿也跟着软了,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全都支撑在双拐上。
“你怎么了?”
“没事。”他笑得勉强,“你扶我上车好吗?没几步路。”
“我看你是有病,这样怎么开车?”她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跟我上楼。”
他轻轻摇头:“太晚了。”
“上楼!”她不由分说,半扶着他上了电梯,几步路,他走得呼吸急促。
“黎阶的,狗还在我家。”他后腰抵住电梯扶手,发音断断续续,“我,只喂了一次。”
“明天再喂,起早点。”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应该是中了点暑气,你在外面待了多久?”她心疼道,“没常识的笨蛋,不知道晚上也会中暑吗?”
他没力气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电梯到了,她挽住他开门,他几乎是摔在沙发上,拐杖滑落在地,发出金属碰撞地面的声响。
她把他的身子正过来,脱去短袖,上半身的线条暴露无遗,虽然没有专业训练的痕迹,但很匀称,从骨架来看,天生的宽肩窄腰。
他下意识拉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她脱,被她狠狠拍开。
他伸手拉过沙发上的空调毯,却没力气盖住全身,堪堪扯出一个角,虚虚地盖在胸口。
“松开,马上就能好了。”她气道。
“嗯……”他的声音已经算不上是回应。
她倒了杯水,轻托他的头喂他喝下,动作还算专业,只是他似乎没什么力气配合,喝一半漏一半。
他的脸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在病态的苍白中泛出高温惹的红色,只是依然没什么气色,也没力气说话。
待他身上温度完全趋于正常,她扯过空调毯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地关上灯。
“冯清浅……”他的唇角传来低喃声。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定介怀她对他有秘密,只不过是想装作不在意继续恋爱下去罢了。
真是傻子,对自己没信心的小笨蛋。
她摇头,心却陡然软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