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觉得他和她太不同了,哪有不在外人面前尽量藏拙的道理,“干嘛这么说。”
“我脑子笨,腿瘸,工作不稳定,虽然有笔闲钱,但没房子,家庭也帮不了我什么。”他冷冷地看着她,“所以,我让你别冲动。”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为了得到爱尽量伪装,生怕自己做得不足遭人厌弃;一种人为了得到爱极尽真实,生怕对方只爱其躯壳中途离开。
方知晓就好像后者。
但冯清浅几乎算是前者,她有点理解不了:“你是对我太没意思了,所以宁愿通过否定自己的方式拒绝我吗?”
她眼眶红了:“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置顶,要我演你女朋友,为了我买醉,在我亲你的时候脸红,还在自己的漫画里让女主角说我说过的话。”她有些哽咽,“她长得很像我,我还以为是错觉,可是越更新越像,我没法不多想。”
他再也忍不住了,别过头,音色沙哑却极烈:“我是不谈恋爱啊,我不配谈恋爱也不敢谈,可我还不能自己想想吗?”他垂眸,“你既然喜欢我,就不能给我留点空间吗?不能允许我懦弱吗?我早说了我不好,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那你不也喜欢我吗?”她更不解,眼泪决了堤一般,“你喜欢我啊。”
“喜欢才不敢啊。”他终于敢看她的眼睛,双手却攥得更紧,“虽然那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可做朋友就会很久,谈恋爱分手了就会永远失去啊。”
冯清浅难受得有些脱力,肚子咕噜噜响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人还没追到先承诺不会分手,不仅显得她莽傻,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更显得极度荒谬。
“我做饭了,你要吃什么?”她转身进了厨房,在冰箱里寻找,“清淡些吧。”
他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别再拒绝我了,朋友之间,总能一起吃饭吧?”
她的咬字透露着不甘,害他毫无反抗之力地乖乖沉默。
冯清浅进了厨房,他回房间胡乱塞了两粒止痛药,勉力撑拐站了起来。
方知晓的厨房很宽敞,灶台边装了卡槽,应该是放拐杖的。
他自己做饭本就费力,而此刻垃圾桶干干净净,冰箱也几乎塞满生的荤素菜,正午已到,竟然骗她说不饿。
确实是笨蛋,说谎都不会,冯清浅如是想。
他的脚步声带着拐杖落地的金属音,竟由远及近朝她走来。
她朝他笑,示意他过来。
是她脸上常见的那种会让人阳光起来的笑,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他沉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静立在她边上。
西兰花,上海青,四季豆……
瞧她拿出来的全是素菜,他蹙眉道:“不如让我来做,我要吃肉。”
说着把拐杖卡好,轻轻推了推她。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突然有些不适应,她索性给他让了位置。
“又不是不做肉,你等着呗。”她去冰箱里翻了翻,“只是我熬的是粥,总归配菜也都清淡些好。”
他不语,只是把切好的菜下锅,所有的动作都单手完成,另一只手始终作为支撑,竟也显得蛮自如。
“你身体舒服了?”她想了想,从后面环住他,像是依赖,又像是给他借力。
其实她是很无理的,她想,只许自己耍流氓,而他无端碰她,她就拉起警戒线。
如果,她是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真能彼此治疗伤口,她会不会也不再本能抗拒被动接触?
好起来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好色之徒”?
她偷笑。
他身子紧绷得像拉满了的箭弦。
“谁许你抱我了?”他气结,嗓子眼却硬得像塞进去了一捆干草。
“你不是头晕吗,这样重心稳。”
他头更晕,心道不能再跟她扯下去。
她感到无趣:“方知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开朗的?”
“嗯,装的。”他也不想对她的话假装不解,人长大了,就应该有能在社会上自处的性格,不论和真实的自己有多少差距,至少也是成熟的象征。
他想起自己高中被老师数落时的瑟缩沉默,听到女孩背后对他评价的兀自震怒,那个时候只要他想,一天可以一言不发,沉默孤僻的残疾艺术生,不想显眼也会很显眼的存在。
或许他现在真成长了,也或许从内心深处,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懒得再想。
她感到不爽:“那怎么不继续装下去,怎么不能对我害羞也显得调皮,对我主动说好多好多话了?我想听。”
“不一样。”他拿下她环着她腰的手,她腕上带上一点散开的菜香。
“怎么不一样,你对你朋友不也很开朗?”她站到他旁边,开始给他打下手。”
“可是……”他垂眸,“看到一个人会心虚的时候,就不会再开朗了。”
她的心猛然一揪。
他侧头朝她看,语气不冷不热:“而且我不社交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哦……”冯清浅若有所思。
他自嘲一笑:“所以还喜欢?”
冯清浅觉得自己中计了:“你少来啊。”
“我的意思是我性格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好。”他叹气,“没骗你。”
“都反思了能差到哪去?”她毫不留余地地呛他。
这世界上怎么有方知晓这种人,明明喜欢别人,还天天把自己的缺点给别人看。
真是傻子,她兀自念叨。
他的确被她弄沉默了,只是菜已经翻炒出香气,他把它们出锅了,动作虽慢但稳,菜的卖相更是极好。
她帮他把它们端到桌上。
“我们这样其实也好像情侣啊。”她看着这种温馨的氛围,竟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闭嘴。”他扶着桌子坐下,不知是身体几处疼痛害他皱眉,还是她的话太无赖害他羞愧,他还是拧巴着打破了她精心营造的暧昧氛围:“吃完饭就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