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嘉听到这里,理所当然地哭了。
但他的脑回路就是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一边为严辛难过,一边佩服严辛。搞得严辛都很纳闷,边给他擦眼泪边问,有什么好佩服的。
钟鸣嘉郑重其事地说:“你就很厉害,要是换我经历这种事的话,我可能会因为这个自杀。”
严辛捏了捏他的耳垂,有点警示地说道:“没有这么严重,不要胡说。”
钟鸣嘉眼里还有残余的眼泪,但他的话没有任何玩笑和夸大的成分。“我说真的,我以前性子比现在还烈,我真的会因为这个活不下去。”
“所以严辛,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概是严辛没听过这样的安慰方式,所以钟鸣嘉的话格外有效。他拥着钟鸣嘉,将钟鸣嘉吻得喘不过气。本来他们应该顺势度过一个缠绵悱恻、刻骨铭心的夜晚,但钟鸣嘉却表示一会儿再过,他还没听完后续,心里很不得劲。
于是严辛只能给他讲起了后续。
严辛生父来学校闹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严正是的耳朵里,毕竟当时人那么多,严辛生父又那么无所顾忌,不给严辛留一点情面。严正是听说后很生气,他疼了严辛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儿子。但他内里发怒,面上却不显。
严辛也一样,他放学后没有和严正是诉苦,严正是也一句话都没有问起,他们默契地仿佛这事没发生过。
但等到周末,严辛空出时间想要去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找不到他生父的影子了。
钟鸣嘉窝在严辛怀里,好奇地问严辛想怎么收拾他那个混账爹。严辛抱着他的手滑到下面,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小嘉哥哥,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钟鸣嘉“哼”了一声表示不服,然后真的没有再问。
他还想接着听故事。而且,既然严辛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严辛的生父消失了,严辛察觉到严正是的动作后,就没有再查。他不在意那个人的结局到底怎么样,只要他别再出现严辛和赵庆红面前就好。
但事情没有就这样结束。人不见了,流言还在。它甚至比人更可怕。它会随人一起生长,一起壮大,却不会和人一起消亡。
学校里的人在背地里偷偷议论严辛,甚至有胆大又顽劣的学生,直接当着严辛的面,骂他是小三的孩子。
如果严辛以后能出名到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话,那这个不好听的称呼也会跟着他,或者说取代他,“永世流芳”。
严辛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倒不如说他在乎也没有用,这种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只能看淡。他一直接受的教育也起了良好的作用,让他不至于像一个冲动的“中二病”少年一样要毁灭世界。
即使那年他真的在上初二。
严辛没反应,严正是却不能忍受严辛遭到这样的诋毁。他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和张馨离婚。
他那时五十多岁,和张馨结婚二十多年,有过五六个情人,但始终没能有一个儿子。他的情人们怀孕后都去做过检查,查出是女孩后,就会流掉,毕竟生出来也是遭罪。然后严正是会给这些情人一笔钱,让她们离开。
他遇见赵庆红后,去找人算过,算出来的结果是,赵庆红会给他一个儿子。所以赵庆红怀孕后没有去做检查,然后在严辛不知道的时候,给严辛生了一个妹妹。
赵庆红一直不敢让严辛知道,直到严格三岁的时候,严辛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这个和他同母异父的亲人。
知道严正是要和张馨离婚后,严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出去。
他大概是这个家里最惊讶、迷茫、伤心的一个人。
妹妹的降生没能让严正是改变主意,别人只说了他几句,严正是就要让赵庆红光明正大地进入严家。
这到底是偏爱,还是一种挣不脱的惩罚。
甚至张馨都要因为他离开了。
最后,是张馨敲开了他的门。
她和严正是早就谈好了,严辛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其实马上就要离开了。开门之后,严辛看着张馨,看着她依旧得体、优雅,没有任何嫌恶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爱和包容。
她高高兴兴地对严辛说:“严辛,我们谈谈吧。”
张馨带着他去了书房,书房里的书少了一部分,但大部分的书都还保持原样。张馨说这些书都留给严辛了,她带走的都是朋友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一些对她来说比较特殊的。
他们在书房里坐下,像以前的那些岁月一样,严辛在书房里学习,而张馨在一旁辅导他。
张馨说她和严正是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严正是将他资产的五分之二给了她,而且此后每年,不管他工厂和商铺的营收和利润如何,都要给她打一百万的生活费。
严辛的大姐严清愉和二姐严清悦知道这件事后,都向张馨表示祝贺。严清愉甚至订了一束花送给她,还特意当着严正是的面让人送了过来,把严正是气得不轻。
她们都成年了,不必选择跟着谁。曾经的慈父在岁月中变了样子,但她们到底是借他的风飞向了世界,所以怨他,甚至恨他,却不能不管他。
张馨说她其实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以为会是一个幼小的生命让她离开,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轻率的理由。严正是到底上了年纪,心也软了。而她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多年困于家庭,也该出去看看了。
她说:“严辛,不要把这当成是你的错,这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有一天我也会你伯父离婚。不用觉得是你加速了这一天的到来,这么想没有任何意义。”
严辛于是明白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祝张馨幸福,愿她以后每天,都自由快乐。
张馨笑了,笑到最后说:“严辛,我要纠正一件事。”
“你并不像你的生父,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钟鸣嘉听见这句话后眨了眨眼,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严辛也明白了。原来张馨并不是全然没有怨恨的。严辛来到她的家庭,她是生气的。但她不能将气撒到一个孩子,一个甚至和严正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
理智是这样说的,但感情上还是涌动着不满。
奇异的是,少年的严辛从张馨的怨里突然感觉到了释然,真正的释然。
最后,他向张馨道谢,感谢她这些年的教育和陪伴。
不久后,张馨离开了,赵庆红和严格住进了严家。一年多之后,严辛也离开了故乡,来到S市上高中。
这个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钟鸣嘉听得满腹怅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又有一张网将这些话牢牢困在舌尖。他不敢叹气,毕竟严辛就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的在他身边。他一叹气,倒显得这像个悲剧,简直是打严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