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母惊恐过了头,叶慈根本什么也没法问,见她嘴唇发白,身体不自觉地不停颤抖,又看到桌上有茶壶,她伸手一摸,还是温的,便先为她倒了杯温水喝。
年母接过杯子,一双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险些把水洒出来,叶慈见状,用手覆在她的手外侧,帮她稳住杯子,这才顺利地将水喂到她嘴里。
覆在手背的热源不断传来温暖,又喝了温水,暖了身体,年母这才冷静下来,却依旧两眼空洞无神,连与叶慈对视都不敢。
“大娘,我叫叶慈,是年三的朋友,我不是坏人,他在茌宁遇到点事,托我回来看看您,您别害怕。”叶慈柔声细语道。
年母抬起干瘪的眼皮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年三让我帮他带样东西回去,大娘若不介意的话,我能随意看看吗?”她又问,依旧没得到什么回应。
叶慈见她像一块木头似的,便也没有再问,兀自在屋中搜寻去了。
叶慈推开年三卧房的木门时,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着至少有六七天没人进出了。
蛛网垂落的窗棂漏进几缕斜阳,正照在床底一双沾满干泥的破烂布鞋上。
叶慈走过去,凑近了看,就能看到鞋帮裂口处卡着几粒碎石,在昏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叶慈轻轻将碎石扫进手帕中,翻过鞋子,又看到鞋底不仅有许多干泥,还有许多灰白色的纸灰,其中没烧尽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出些黄色。
叶慈在他房间中随手捡了个烛台,用尖钉一刮,那些干泥便簌簌而下,她又用烛台拨了拨那摊泥土和纸灰的混合物,几乎可以确定那些纸灰就是燃烧之后的纸钱。
——若是寻常写字的纸,在燃烧以后不会留下如此粗糙的灰烬,而纸钱一般因为是黄表纸所制,纸质粗糙,燃烧后反而会留下纸灰,更何况,叶慈在那些尚未来得及被燃烧完全的碎屑中,看到了一些红色朱砂的痕迹。
可以料定,年三最近曾经给什么人烧过纸,并且或许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还没等那些纸钱被烧完便匆匆离开了。
年三家里似乎没什么亲戚,否则也不会眼看着他们孤儿寡母落到如此境地,所以,叶慈猜测,他或许是给父亲烧纸去了,而地点,应当便是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矿洞。
当然,这一切都还要再去矿洞看看,才能下定论。
年三的屋子里没几样家具,木板床藏不了东西,她便看向一旁一条腿断了一半的木头桌子。
那桌子上有两个抽屉,掉漆的榆木抽屉卡涩难拉,叶慈使了些力气才将它拉出来,那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放着个描金盒子。
那盒子看着做工精巧,一看便知道不属于年三,叶慈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两沓银票,一沓已经泛了黄,另一沓最上方那张墨迹犹新,上面印着:宝泰钱庄,纹银五百两。
另一沓同样来自宝泰钱庄,从墨迹看来,已经有些旧了。
叶慈分别记下两沓银票中各一张的编号,这才将银票放回去,又将描金盒子放回抽屉,这才走出去。
秋末的天有些凉了,叶慈出去时,看到年母无意识地将手缩到袖子里,微微发着抖,她心下不忍,走过去拍拍年母的肩膀:“大娘别担心,年三在茌宁找了份活计,太忙了才顾不上回家,他托我告诉你,等过一阵儿,他就托人往家里送点炭火过来。”
年母枯瘦的指尖颤巍巍抚过破旧草席上的刺,忽然神经质地攥住叶慈的腕骨,神色紧张地问:“三儿他,他是不是……是不是被那些人……”
叶慈心中一紧,反手握住年母的手腕,问:“哪些人?”
年母一慌张,便结结巴巴的:“我……我不知道……可上月回来时,他怀里揣着个描金匣子……我觉得不对劲,就问他……他说……他说什么来着……他说……”
年母抱着头,好似怎么也想不起来,叶慈也不好在此时追问,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赵明予怕叶慈出事,一直不远不近地等在附近,见她出来,马上凑上去问:“怎么样?”
叶慈将发现的东西告诉赵明予,又给他看了自己从年三鞋底刮下来的碎石,赵明予道:“茌宁城里到时有个叫宝泰钱庄的地方,等回去以后查查。这些碎石……”
他抬眼,在叶慈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看来我们必须要去一趟矿洞了。”
叶慈点头:“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在此之前,我们再打探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