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给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聂莞心事重重地在陈景淮所在的小区外面徘徊,那小区的外墙爬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绿植在墙角肆意生长,透着一股烟火气十足的市井韵味。
刚才为了躲开郑医生,她便在这里下了车。此刻的她,百无聊赖地拖着步子向前,脚下的小石子成了她排解烦闷的“玩具”,她漫不经心地踢着,一下又一下,似是要将满心的愁绪也一并踢走。
这些日子,郑旭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无论她干什么都躲不开他的视线,害得她根本寻不到机会给自己做个检查。虽说急诊室里就有彩超仪,可那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怎敢轻易尝试?稍有不慎,自己怀孕的秘密恐怕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明日恰逢休息日,她暗自盘算着去别的医院做个检查,无论如何,总得确认宝宝在肚子里是否安好。她深知,怀孕这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不久前刚被方燃无情地甩了,那些关于他俩的流言蜚语仍在医院里热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如今,有关她和郑医生的传闻更是蜂拥而上。
而这个郑医生,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面对众人的议论,不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愈发热烈地追求她,这让聂莞烦闷不已,只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方才,她特意给崔洋制造了机会,满心期许着他们俩能单独相处片刻,只是不知崔洋能否抓住这个契机,进而得到郑医生的心。若真能如此,她的生活或许便能暂时回归清净。如今,她满心满眼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占据,实在无暇顾及其他,更何况,她对郑医生本就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聂莞一个不留神,脚下的石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踢到了一个人。
来人把石子踩在脚下,语气揶揄的说道:“怎么还学起小孩子踢石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把聂莞的思绪打断,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刚收车回来的陈景淮。他的身形略显疲惫,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质朴的精气神,身上的那件洗的发白的外套仿佛承载着无数个日夜奔波的故事。
他看到聂莞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睛里布满温柔,工作了一夜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只余万分欢喜。
聂莞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开口问道:“陈哥,你怎么在这儿?”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就住这儿啊!
陈景淮嘴角的笑容渐深,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低着眼睑看着她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聂莞的家和陈景淮的家方向截然相反,今日是因为先送崔洋回家,这才顺路路过此地。
这件事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楚,聂莞便随便回了句:“出来散散步,没想到就走到这儿了。”
一大早上就出来散步,这说辞谁能信?既然她不想多说,陈景淮便没有多问。
夏日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独属于夏天的气息,温热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清新。
行人们穿梭其间,有的是晨练归来的老人,有的是结伴而走的初中生,上班族则形色匆匆,一手拿着早点,一手拿着文件,脚步急切地向公交站跑去。
小区周边的商铺大门敞开,早餐铺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油条金黄酥脆,空气里都弥漫着热油的香气,勾的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嚣。
聂莞昨晚就吃了一桶泡面,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陈景淮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笑着问道:“吃早饭了吗?”
聂莞不好意思的抿抿唇,轻轻的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没有。”
陈景淮看了眼前边的早餐店,店主正熟练的甩着胳膊炸油条,油条的香气整条街都能闻见。
“那我们去吃油条吧,而且他家的小馄饨做的也很美味,手艺绝不输孙大嫂。”陈景淮笑着说道。
聂莞近来胃口虽说好了不少,可毕竟怀着孕,饮食还得以清淡为主,那些肉类和油炸食品,光是看着,胃里就一阵翻腾,泛起阵阵恶心。
果不其然,聂莞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喉头猛地一紧,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
陈景淮见她的脸色很不好,语带关切的问道:“小莞,你没事吧?要不你跟我上楼,我给你煮粥喝。”
工作了一夜的聂莞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尤其像她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一分一秒都要绷紧神经,所以一但放松下来时,身体就像虚脱了般难受。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孕,体能更不能跟以前相比。
她现在需要休息和吃饭,便没有拒绝陈景淮的提议。
陈景淮家住在三楼,楼层倒不高,但需要步行爬楼梯。聂莞和陈景淮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
这是聂莞第二次来到陈景淮的家里做客。
陈景淮的家不大,不到八十平,布置的简单又整洁,家具摆放规整,墙上挂着几幅他和家人的合影。
聂莞走到墙边,抬头望着照片出神。照片里是陈景淮的母亲,一位慈眉善目的女人,眼里总是含着笑意,看到聂莞时会亲切的叫她小莞,在家里做什么好吃的时会让陈景淮给她送到医院去。
只是短短几个月没见而已,她还以为陈母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没想到陈母早已去世。
陈景淮走到她身后,同样望着陈母的照片,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妈是急性脑梗去世的,送到医院时人就不行了。”
聂莞轻轻的叹息一声:“你应该告诉我的。”
陈景淮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里没什么亲戚,身边相识的,不过是李哥和几个同行,再加上一个聂莞而已。也正因如此,陈母离世后,他没有大张旗鼓地举办追悼会。
“不说这个了,你先坐,我去做饭。”陈景淮说完脱下外套直奔厨房。
陈景淮熟练地系上围裙,打开冰箱,开始翻找食材。他手法利落地拿出几个鸡蛋、一把青菜,又从橱柜里舀出一些米,准备熬个营养的青菜鸡蛋粥。
不大一会儿,锅里的水逐渐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陈景淮专注地搅拌着米粥,时不时看看火候。
谁成想,这边粥还在锅里慢慢熬煮,香气一点点弥漫开来,那边坐在沙发上的聂莞,终究是没能扛过一夜值班的困倦。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像是在和疲惫做着最后的抗争,最后,整个人歪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陈景淮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出厨房,本想招呼聂莞快来吃饭,却见她睡得正香。他轻轻放下碗,脚步放得极轻,缓缓走到沙发旁。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叫醒她,可又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聂莞的肩膀,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小莞,起来吃点东西在睡吧。”
刚睡着不久的聂莞,便被陈景淮叫醒,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仿若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困!”
按理说,一个女孩子在单身男人家里,是该保持几分警惕才对,可聂莞心里清楚,陈哥绝非那种心怀不轨之人,她一向擅长识人,除了在方燃那件事上栽了跟头之外,还从未看走过眼。
沙发地方狭窄,躺在上面实在憋屈,陈景淮担心聂莞睡得不舒服,只好又轻声唤了她一句:“小莞,想睡的话回房间睡吧,你放心,你在家里睡,我去别的地方待着。”
可他等了半天,等来的却只有聂莞轻微的鼾声。
陈景淮没办法,又不能让她一直睡沙发,便说道:“那我抱你回房间吧,你别误会就好。”说完又等了一会儿,见聂莞睡得分外沉酣,毫无转醒迹象,这才微微俯身,一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脖子,轻柔地放在臂弯里,再稳稳地把她打横抱起。聂莞的头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几缕发丝调皮地散落在脸颊边,衬得她的睡颜愈发恬静柔美。
陈景淮抱着她向卧室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进了卧室,腾出一只手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铺,才将聂莞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直起身子,刚欲转身离开,聂莞却在此时嘤咛了一声,眉头轻蹙,像是陷入了什么不愉快的梦境。
陈景淮心间一紧,下意识地又凑近床边,犹豫片刻,伸手想抚平她眉眼间的褶皱,但手停在空中半天终是没有落下。
陈景淮站在床边,凝视着聂莞许久。良久,他才缓缓拉过被子,仔细地为聂莞盖好,掖了掖被角,而后带着满心复杂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