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像叹了口气。
舞台的灯光更亮了,乐团的成员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调整姿态。掌声由零星变得绵密。
韩邵,拿着小提琴潇洒地走到台中央,鞠躬又坐下。他拉出第一声琴音,所有乐器和着调音,群魔乱舞起来,又归于平静。
指挥上场,音乐会正式开始了。
卫染小时候常看芭蕾舞剧,却不常听音乐会;长大以后,她似乎重新释放了天性,不爱端坐在高堂上,专爱往山野里跑。
因此她能听懂曲子高亢与柔情,能听出定音鼓拖沓,视线却不安分地在韩邵有些陌生的妆容和指挥老师瘦弱的背影之间跑来跑去。
这大概只是一次惯例的演练,曲目都是耳熟能详,有中有西,适合发呆摸鱼。
好在现在身边并没有一个人警告她要安分,她一边听着一遍纵容思维漫天飞舞,只在该鼓掌时机械的鼓掌。
然而或许人在黑暗中遐想时,感官会更加敏锐,她先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又听见邻座的心跳声,就好像隔着扶手传递到她的座位上。
咚、咚、咚。
这大概是幻觉,却搞得她心烦意乱。
她盯着台上的指挥,他频繁地在曲目中间回了几次后台,此时仍然激情澎湃,挥舞着双臂。
“咚!”
观众一片哗然。
指挥台上的身影消失了。
韩邵冲向了指挥台,前排的观众站了起来,挡住了视线。卫染茫然地站起来。
“快!快来帮忙!”有人喊。“指挥倒了!”
一切如同慢放镜头在卫染面前播放,她清晰地看见后排的乐队成员脸上茫然的表情变为惊恐,人群骚动着,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人们站起来又坐下,发出听不清的议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灯光太亮了。她好像听见一个女声在尖叫,小孩子在哭泣。
“你怎么了?”卫染听见有人在耳边问,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半个身子挂在陆应尘胳臂上,吃了一惊,赶忙抓住前排的椅背重新站稳。
陆应尘扶着她坐下,表情忧虑:“你刚才……”
“我没事。”卫染打断了他:“指挥怎么样了?”
秦漪坐了过来:“你吓到了吗?没什么事,正好校医也在,说是低血糖晕倒了。只是不知道今天的演出怎么办。”
卫染说:“人没事就好。”
她缓了缓神,发现在刚才自己眩晕的时候,人群已经被安抚好重新坐了下来,礼堂恢复了秩序。秦漪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这样她能好过一点,她心里有点感激,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
“又不是宝宝了。”卫染笑道。
秦漪:“就当一回宝宝嘛,让姐姐拍拍~”
卫染笑着搡她,余光看向旁边的陆应尘,对于自己刚才的失态有点不安——为什么陆应尘总看见自己晕来晕去的。
真是奇了怪了!
好在陆应尘没再追问、也没大惊小怪地安慰她,卫染松了口气,甚至有心情和陆应尘说话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陆应尘望着她,声音出奇地温柔:“放心吧,校乐团有替补的副指挥。我们安心做观众就好。”
他的眼神里有问询,却只字未提。
卫染鬼使神差般开口:“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她一说完就后悔了。解释什么?她没什么可解释的。
但卫染没来得及改口,韩邵从过道中说着“借过借过”侧身挤来,着急地把陆应尘拉走了。两道背影匆匆离开,她看见韩邵回首给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陆应尘接着回头,看向自己、又看向韩邵。
这两张出众的脸再次掀起了低声的议论,卫染看见有人向他们搭讪,韩邵摆着手,推着陆应尘急急忙忙地跑了。
台上还是空无一人,人群等待着,共鸣出嗡嗡的和声,身后的学生已经在讨论晚上去哪个食堂吃饭了。
秦漪:“……所以到底是哪个呢?”
卫染:“什么?”
秦漪:“这两个人,哪个才是你的男朋友呢?我怕我待会拍照时又搞错了……”
卫染心想:看不出就对了,这俩哪个都不是。
秦漪:“还是说,他俩都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