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合理。
韩邵还算有良心,饭桌上,凡是沈姨问起的事情他都非常自然地接话过去,一来一回什么都不用卫染操心。再加上卫染的确是饿了,捧着碗非常快乐地专心吃饭。
唯一似乎承受压力的人,竟然是陆应尘。
卫染边吃边听了一耳朵,原来陆应尘和韩邵从小就认识了。大概二人父辈也相交匪浅,两家来往密切,可以说是竹马竹马。
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陆应尘的家人似乎都不在身边,因此看沈姨的态度,倒也像是他的半个妈妈,对他多有关心。
韩邵此人滑不溜手,比如说他妈妈问起他最近的学业,他必然满口保证“绝不贪玩,要照顾好师弟师妹,给导师做好课题”之类的。
所有的要求都是答应的,所有的回答都是态度良好的,但是卫染并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是真的认同吗?
可是韩邵也是同样真挚地表示“他非常幸运能遇见卫染,只不过是一眼,他就从过去的阴影中看到了曙光……”
呃,要不是她自己就是卫染,她估计也要相信了。
但是他这样的态度对答一会儿之后,沈姨的关怀就顺理成章地转向了陆应尘。
相比之下,陆应尘就好像比较艰难了。
他的回答往往斟酌很久,甚至过于诚实,诚实到有些伤人。
和韩邵完全是两个极端。
……
饭后,韩邵和陆应尘你推我搡地(其实是韩邵单方面推搡)收拾餐具,沈姨叫卫染来欣赏她的露台花园。
傍晚的蔷薇沿着墙面向上攀援,瑰丽如霞。窗景开阔,能看见不远处沉稳祥和的京兆公园。
沈姨突然问:“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韩邵也叫我沈姨?”
卫染其实不介意这些事,她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些顺利成章的猜想,就放在了一边。至于韩邵的父亲是谁,为什么没有出现,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沈姨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笑着说:“其实我本来叫沈月仪,只因为出生时我父亲正在写索靖的《月仪帖》。”
她的笑容淡淡的:“后来我长大之后,去掉了月字,就让韩邵他们喊我沈仪。我的仪,是威仪的仪。”
卫染怔了一刹那,沈仪的脸庞柔润地发着光,她在这美艳的容光下瞧见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那纹理让沈仪的美更真实,让卫染心生感动。
卫染轻轻地喊了声:“沈仪。”
沈仪真正地笑了:“我看着韩邵和应尘长大,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也是。”
这话来得有些奇怪,但是卫染感受到了一种完全的接纳。
她随沈仪回到客厅内,韩邵和陆应尘已经切好水果,一人占据了象耳沙发的一角,韩邵摊着,陆应尘坐得笔挺——这人总是像个钉子一样直立着。
看见卫染回来,两人一起歪头看她。两双眼睛,都很明亮,有点乖巧的样子。
沈仪优雅地坐到另一边单人羊毛椅上,没有选择的卫染只好坐到沙发正中间。
不过这沙发太软了,卫染抗拒地坐下,又很没骨气地陷在了羽绒里,开始放空。谁说这沙发对脊椎不好的,这沙发可太棒了。
四个人姿态各异地吃完水果,沈仪体贴地劝卫染早点回家休息。
她拦下弹起来穿外套的韩邵,微笑和卫染告别:
“染染,让应尘送你好吗?我和韩邵还有点事情聊。”
卫染无所谓地点头,陆应尘不介意,她只要在车上坐着,怎么都行。
韩邵反而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他装模做样地要给卫染一个深情的告别拥抱,好在被沈仪拽了回去,像一只被绳子勒住脖颈的小狗,还扑腾着。
卫染松了口气,不然她也不知道当着另外两人,到底是该“娇嗔着”给他一拳,还是“不小心”踩他一脚。
夕阳彻底地坠入深渊,卫染扶着吃的有点圆的肚子,突然起兴想在附近散散步。
莫名变成韩邵的女友之后,她对陆应尘的免疫力强了许多,即便两人单独相对,也自在不少。
——只需要不看陆应尘,目的明确:“我想遛弯,陆先生先走吧。”
看,就是这么简单。
陆应尘看了眼天色:“我也想走走,可以一起吗?”
这在卫染的计划外,不过陆应尘不是韩邵,不吵不闹,她也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几条文化街,也很适合做临街的设计工作室。现在她吃饱喝足,正好找一找。
她张望了一下,应了声“好”。
华灯初上,这边虽然不是热门景区,却因为挨得近,也开始涌入游人。
卫染贴着店门挨个看过去,没看到几间“旺铺出租”,却被路过拍照的行人挡住好几回。
陆应尘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卫染偶尔回头看见,觉得他估计早已经后悔跟着自己来,只不过是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