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吐吐舌头,两手一摊:“包袱都没来得及解开,保证不耽误少卿的差使。”
墨淮桑轻哼,猝然起身:“出发。”
东隅满眼欣喜地跟上,救命稻草越来越有理事的范,真好。
在马车上,墨淮桑将陈刺史提供的情况娓娓道来。
佛道两教的械斗发生在一个月前,司法参军领了一队衙役前去制止,并对四方山进行封锁。
随后,普贤寺住持慧能突然过世,他三十有四,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司法参军怀疑他是遭人暗害。
然而以寺监[1]为首的众位僧人坚称,住持盘腿而坐、安详离世,正是他得道圆寂的表现,拒绝官府介入调查。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各退一步,司法参军简单查看僧房及慧能的外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不再过问此事。
寺监决定将僧房维持原样,弟子们分批为住持诵经祈福,等过了头七,再将他火化安葬。
得道高僧的火化仪式,筹备得极其隆重,在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上,搭建了高台。
阖寺僧众,在寺庙借住的书生、香客,还有闻讯赶来的俗家弟子,聚集一堂。
慧能大师被抬出时,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震惊于大师的遗容日平日没有差别,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寺监燃起底下的竹叶枯枝,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滔天烈焰里,大师的仍然没有任何变化,连袈裟都没有半分着火的迹象。
一阵哗然中,僧人齐刷刷地低头念经,俗家弟子和香客们慌忙跪地叩拜。
寺监念了声佛,声称要将此祥瑞上报朝廷,请命为大师塑金身,随即让武僧将大师抬回僧房。
不料当晚,死去多日的大师突然暴起,攻击了守着他念经祈福的僧人,送香烛的小沙弥见此,慌不择路地去找寺监,待僧众赶来时,大师端坐原处,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一地僧人。
然而他们醒来后却都说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只有脸上、身上可怖的青紫印痕,以及小沙弥的描述,昭示着事情的诡异。
寺监当即将全部武僧派来守着僧房,亲自去刺史府禀明情况。
陈刺史原本计划几日后启程进京,参加元正的朝贺,在得到普贤寺的急报后,心下大惊。
死去的慧能大师伤人的事,只有小沙弥目击,并没有其他确凿的证据,然而让他警觉的是慧能的尸体水火不侵。
他当机立断,上紧急奏折向京城求助,自己在刺史府坐镇,并派人去最近的折冲府[2]求援,增派一百兵士严守。
七日后的晚间子时,慧能再次暴起伤人。
据在外围兵士的说法,慧能双眼紧闭,如同一个行动自如的瞎子,能清晰感知到与他对峙之人的一举一动,下手异常凌厉,但看不出武功的路数。
那次对战持续到曙光初现,十五个兵士死于暴力攻击,伤者昏迷后醒来同样失去记忆。
“算算日子,明晚就是那和尚的‘三七’,岂不是又要死而复生?”墨言掰着数数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睛突然瞪大。
他自认功夫不错,但之前都是跟人交手,那和尚不知道是哪来的妖魔鬼怪,他可没信心自己能对付得了……
墨言挺了挺胸,往墨淮桑靠近了些,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三郎不受伤害,求助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东隅。
墨淮桑颔首,面上看不出任何惧怕、焦虑的神色,他将盛有梅花酥的碗碟朝凝神静思的东隅推了推:“你怎么看?”
东隅自然地捻起一块糕点:“不管那位大师眼下是什么……东西,他在变强,第一次只是伤了僧人,第二次就能杀死十几个府兵,关键是他还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她放下梅花酥,伸进袖间握住小金灵,微皱的眉头这才松下来:“其余的我也说不好,得去现场看看才知道。”
一直安静的小金灵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紧张心绪,瞬间激动地摇头摆尾,恨不得立刻钻出去替她冲锋陷阵。
东隅哭笑不得,忙低头安抚。
墨淮桑轻轻瞟了一眼低垂的幞头,不由放低声音:“路程已过半,白天时间充足,不必着急。”
墨言惊恐地往一旁挪了几步,三郎只有在跟墨紫说话的时候才有这种轻柔语气,第一次听他如此对人说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而让他如此说话的对象是东隅小娘子,倒也不让人奇怪了。
只是如果连尽得薛道长真传的东隅小娘子也没把握的话,墨言不禁对这趟差事更加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