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陌最后还是觉得不合适,拒绝了周末见面排演的建议。
但又张皇表示等她写出了贺池想要的东西,再进行下一步准备也不迟。
贺池看出了她的局促,没说什么,可能是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离开前,他拉住许陌的手。
想解释什么,但是最后欲言又止。
许陌被握住了手腕,她转身故作诧异,贺池手间的力道加重又松离,许陌把手抽出来,浅浅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似乎暂停去理解,也再不追问更深的东西。
她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怕的。
她下意识害怕贺池会告诉她什么,告诉她那个梦的具体细节。
许陌害怕做梦。
梦里总是孟思佳,她尖叫,崩溃,最后愤恨又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许陌筋疲力尽,在那短短的、难以清醒的梦里梦外。
不过,回到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过深的感触了,她也不再排斥贺池的执着了,包括那不知道是搞笑还是郑重的,要给她找一堆专业人士只为了来堆砌一场处于臆想中的空幻的梦。
她发现自己情感记忆前后割裂,短短几个小时已经触碰不到实感了,连记忆都开始美化和修补,许陌怔愣了下,她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发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回响。
在告诉她,
就这样吧。
好不好。
可以。
许陌搬了把椅子去阳台上吹风,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从许陌头顶、脚下传来。许陌想了下,决定晚上煮点速冻饺子凑合下就差不多了,以往,许陌这个点基本都在复习或者刷题,但是今天她忽然没了兴致。
着实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热情,许陌以前从不会质疑自己走的每一步,包括学习、包括转学、独居、生活。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抛弃了所有。
抛弃了家、抛弃了所谓亲情,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她的意义,也不去思考有关未来的一点一点。
她只知道,句号在她手上。
她们和她约定好的。
会有遗憾吗?
你笔下被水渍晕开的字迹,那哭泣的、无法触碰、无法拥抱的那个她。
许陌把屏蔽、设为禁言的词汇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她都能清晰的背下留下的一切、也是唯一信稿。
但是这又怎样呢。
许陌哽咽不语,眼眶泛红,她坐在晚风里,沐浴在夜色中,款款而来的弯月把冷淡的华光泄到她身侧。
她坐在朦胧的灯光里。
空洞的像个人偶,寂静漠然,垂眸不语。她开始从模糊的记忆里抽取贺池口中提及的只言片语,开始感知那所谓的‘天使’,所谓的悲寂。
半晌后,她起身,把那未起一字的朗诵稿写完了。
停笔时,她用冰凉的手指触碰了下她的脸颊。
好在没有水痕,一切寂寥寥、白茫茫的。
许陌垂眸看着写出的东西,静坐了很久。
她开始想,此间,
她停笔待续的梦又多了一场。
许陌其实很擅长讲故事,但后来少了给别人分享的欲望就不再诉说了。
再后来,也没有了给自己编织梦的兴致,笔尖失重,旋转旋转,时至今日,啪的一下落到她手心。
许陌握着手中的笔,注视了很久才放下。
她想上次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呢。
是好几年之前了。
她为自己,为未来写了封遗书,藏在泛黄的信封里,叠藏到最高最高的地方,她视线不能及,思绪不能牵连情绪。
虽然,幼稚又难嘲。
但时至今日,她读起来依旧会眼眶泛红,所以她不去想,不去思念,不去埋怨,她就这样,就这样,独自一人,背着她短短的遗书,走过这漫长岁月,无边寂静。
呼啸的车流,无边的旷野,旋转的宇宙自此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她,也只拥有她。
她在时间中看着她成为永恒。
我会用余生去追忆你。
许陌如此告诉自己。所以,不必当下回首。
她拿起这墨迹新干的草稿纸。
对着光开始出声朗诵,她把足尖点在桌角投落的阴影尖端,随着字里的火焰摇晃,摇晃。
红舞鞋、荆棘、天使。
玻璃窗,烈火,泊船。
许陌从椅子上起身,旋转,瘫倒在床上,床垫发出嘎吱一响,她抬起手挡住恍如新日的灯,心想,原来童话是她一生必经的课题。
小时候,她是听故事的人,捧着老旧的图书躲在屋外银杏树荫下只为逃避那长时的痛苦,后来,她抛弃了童话,告诉自己现实骨感,不必回头。
但蓦然回首,她发现自己却还是活进了童话的一角,兜兜转转,她现在又是讲故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