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醒来的时候，才会觉得头这么晕，是因为阳气被吸走了吗？

因为闹钟坏了，谢苦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不敢去银行存钱，怕错过开店的时间，只好把钱贴身藏在身上，先下去开店门。

好在他的生物钟还是准的，在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之后，服务员陆陆续续地来了。

谢苦正在串菜，无聊地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好与店外面行道树下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谢苦不习惯与人对视，下意识移开目光，继续捆着盆子里的牛肉与芹菜，捆完一份后，再将捆好的芹菜牛肉穿到木签上。

期间他感觉外面的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不单是看着，还散发着一种不怎么友好的感觉。

他长大的村子里，谢苦作为外面买来的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为了防止他逃跑，村里面的人会自发的帮助他的父母盯着他，可以说他是在一道道带着恶意和审视的视线下长大的，对此类情绪和目光非常的敏感。

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看他？这里又不是村子，在城里，他并不是谁用毕生积蓄买来的货物，只是一个普通的穷瞎子而已，这里的人看向他时，嫌弃、鄙夷或者同情、漠然才是正常的，而不该是带着窥视、好奇和恶意。

因为骨眠生出的微妙情绪一扫而空，想到自己有可能得罪了谁，他就有些心神不安。

一个在被鬼抓住脚踝后，能立马从梦中醒来，凭着毅力和鬼比拼耐心的人，却轻易被路人一个恶意的眼神挑动了神经。

谢苦端着穿好的牛肉串串放到冷柜里，借着动作的遮掩，小心地看着那个人。

因为左眼不能视物，只有右眼的情况下，他对距离的目测是十分不准确的，他不知道店外的人离自己多远，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他这次看过去时，发现对方好像在笑。

那人穿着一身复杂层叠的黑色衣服，和时常出入旁边酒吧的某些年轻人很像，身上和脸上都有不少饰品，齐肩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半马尾，最惹人注意的是坠在脸边，连接着唇钉和耳钉的一条银链，这链子让人第一时间会忽视他的五官，可视线稍微一晃，又会发现这是个五官深邃且有精致感的，很好看的人。

明明打扮得十分潮流，站在白日的城市之中的他，却给人一种不祥和诡异的感觉，仿佛在墓地里看到了一只黑猫。

以谢苦的视角，这就是他能观察出的全部了。

但谢苦看不到的是，围绕在那人身边的无数浓稠黑雾，在黑雾之中还不均匀的分布着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在男人看向谢苦时，他身边那些眼睛也同时看向了谢苦，那些眼睛并不似人类，而更接近于动物，眼神里不带情绪，只有赤|裸的杀意，与自然界所有的捕猎者无异。

男人神情阴冷地打量着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的谢苦，就好像在看一条寄宿在别人家里的流浪狗，肮脏又卑怯。

末了，他似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奇怪，就算魔物会对人类产生感情，也该是深陷绝望、满身幽怨的人，骨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麻木到情绪起伏都不大的废物。”

他似是有些想不通，于是多观察了会儿，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嘴角微勾：“唔，虽然自身情绪起伏不大，却居然是个对别人的情感很敏锐的人，有点意思。”

这位站在串串店门外，用视线把谢苦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人，正是骨眠目前的四位追求者之一，一个罕见的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强大恶魔。

属于人类时的名字他已经记不得了，现在的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莫路。

莫路，看似极为普通的名字，可一旦联系上他本人的气质，就总觉得“莫路”应该写作“末路”才对。

也不知他是自己走到了末路，还是要让他的敌人走至末路。

在一天之前，莫路想的还是如何猎杀骨眠，以获得骨眠身上诡异的力量，在系统强大的扭曲之下，他的记忆和情感都发生了变化，原本看中的猎物，成了他人生中十分特别的参与者，而且他还爱着这位参与者。

可天不遂人愿，他爱的人另有所爱，在系统扭曲四位追求者记忆的时候，就把谢苦的心动嘉宾身份，连同骨眠的新身份一起，同时嫁接进了四位追求者的脑子里。

莫路是一个恶魔，七情六欲对于恶魔来说，不过是是食物而已，当意识到自己对骨眠产生了爱情时，莫路对此接受良好，顺便还送了“情敌”一份大礼。

那两只似鬼非鬼的怪物，就是莫路派去的。

回过味来后他其实有些可惜，觉得“情敌”这种生物对于他很是稀罕，应该好好把玩，不该冲动之下就派手下杀害的，可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这么容易就死的废物也没什么意思。

……幸好“情敌”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莫路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心情难得不错。

躲进后厨也没能完全隔绝掉的迫人视线终于消失后，谢苦才真正松了口气，开始新一天的体力劳作，收台、打扫、摆台、洗碗，忙得像个连轴转的机器人。

下午近三点，总算闲了点，谢苦收拾完最后一点，跟着其他人一起吃饭。

平时这个时候见不着人影的老板却走了过来，因为昨天的醉酒，他此刻脸上还是浮肿的，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老板冷着脸点了点谢苦：“你，别吃了，收拾收拾东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