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床的塌坏外,谢苦还找到了另一个证据证明昨晚的鬼不是梦——他的铁闹钟。
他发现闹钟指针不动了,便熟练拆开准备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却看见闹钟体内的齿轮里绞着好些长长的黑发。
都不需他扯,那几团缠住齿轮的黑发一见到光,便自行消散了。
这是昨天的漏网之鱼,因藏在铁闹钟的齿轮里,而闹钟又有时间之喻,躲过了昨天的正面净化。
头发……
谢苦抬头看向天花板,这天花板因年久浸水,有一圈又一圈脏兮兮的水纹,但谢苦还是看出今天比昨天多了一条不太明显的痕迹,那条痕迹从床这里延伸至门处,和昨晚上天花板上的鬼行动轨迹一致,那个鬼就是从床顶出现,然后追着自己爬向了门口的。
为什么鬼会来找他?他做了什么吗?
在进城里打工前,谢苦一直都在一个封闭的村子里,那里交通不发达,每天上学要走进两个小时,在那种村子里,缺什么都不会缺迷信,村子里经常会有谁谁撞阴见鬼的传闻,在传闻里,这些人要么是本身八字轻,要么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比如捡了别人蓄意丢的财物,触了妖鬼的霉头之类的。
谢苦不懂这些,他以前就不怎么和村里人来往,也没有深入探究过,不过想来他从前也没见过鬼,多半不关八字的事。
那就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仔细想想,这两天他唯一遇到的不普通的事,就是骨眠了。
难道……那个人其实什么精怪或者鬼?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太好看了,活人怎么可能那么好看。
谢苦心神不宁的蹲在破床前面,手里捧着被拆开的旧闹钟,刚睡醒乱糟糟的半长头发因为总是扰乱他的思绪,被他薅到了脑后,露出一张青涩干净又秀气的脸。
19岁,正是跨别少年、步入青年的年纪,谢苦平时总是冒着苦哈哈的土气,但其实单看脸长得并不差,身材比例也很好,只是都被苦闷和贫穷掩盖了。
此刻的谢苦思索着一些不属于凡人的事,毕竟传说里妖精妖怪们,似乎更喜欢以阳气的浓郁程度和灵魂的纯度区分人类,并不完全以贫富或者康健与否来区分,所以在这一刻,他少有的看起来没那么苦闷,倒显出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来了。
可如果骨眠是妖精或者鬼,他看中了自己什么?
谢苦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有一点是值得看上的,那就是他还是个没泄过初阳的处男。
他不是不懂那些事,他只是不感兴趣,所以连自己动手都没有过。
听说他这种阳气是精怪或鬼最喜欢的,就连肉吃起来不腥膻,怕是魂魄都比那些泄多了阳气的男人有嚼劲。
一想到骨眠想吃了自己,谢苦心里有些不对劲,是那种既恐惧害怕又莫名有些期待、甚至隐隐为此有点骄傲的复杂想法,明明精怪是把他当食物,他却为此有了些许荣幸,也不知是可悲还是什么。
谢苦把铁闹钟放到一边,起身去厕所用冷水冲了把脸,骨眠是精怪的话,他怎么前天晚上不直接吃了自己。
莫非他吃人有讲究?
既然骨眠没有在前晚上吃掉自己,应该和昨晚上那个皮肤惨白的鬼也没关系,那个鬼和床底下那只手没那么讲究,一上来就想弄死自己,如果它们是骨眠的本来面目,那白天的时候,骨眠就没必要问自己的名字。
谢苦像小狗甩水似的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把没睡醒长出的浆糊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的头还是晕晕的,残缺的噩梦在缓慢复原,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脚踝,他记得床底下那只手曾经扎破了他的皮肤,还记得那些头发从伤口钻了进去。
但他的皮肤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这又让他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是真的,按照昨天晚上的情况,他应该已经死了,可他却还活着。
但如果是假的,闹钟内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会没被鬼吃了?
是……是骨眠救了他吗?不,或许是骨眠和那些鬼都想吃了自己,所以骨眠不是为了救他,只是在护食,可骨眠的吃法和它们不一样,所以自己现在还活着。
忽然,谢苦的脸腾地涨红,他想起了后半段梦。
骨眠吃他,是……是那种吃法?谢苦涨红着脸,用手背抵住了自己的嘴巴。
人们在早上醒来时,如果不刻意回想,那么夜晚的梦境会逐渐被遗忘,如果不是发现木床断塌的诡异,谢苦可能都会以为昨晚那个鬼和那只手只是一场噩梦。
但与这段差点被他遗忘的真实噩梦不同,昨晚那个短暂、迷幻又带着旖旎的与吻相关的美梦,在他睁眼的瞬间,就已经被他想起来了,只是他觉得那是隐秘的、羞耻的、不该被正视的,所以只能刻意不去在意。
可现在这么一想,那会不会也不是他的梦,而是真的发生过?只不过没有他以为的那种羞耻意味,只是骨眠在进食。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吸他的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