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十五月满,漫漫长夜最是难熬。深入血髓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发作,不断的折磨,难以忍受的窒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四肢百骸的刺痛一次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让人痛不欲生。
贺兰瑾痛到无法忍受时只能靠杀戮,只有刺激的触感和血腥的味道才能缓解稍许,可这种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让他的精神越来越濒临崩溃。
偏偏这个时候遇上了谢瑜青,在他意识最脆弱的时候。
明昭园难得见到大批的奴仆来往,酸苦的药汤味充斥着整个后堂,连前厅都隐约闻到烟雾带来的味道。
接连不断的伤病让谢瑜青意识昏沉,五日里反反复复的烧着,医师更是直接歇在偏房。
若是他偶尔醒过来便罢了,可偏偏睡过去的时候多,药汤喝不下,家奴不能强行喂药,只能束手无策的要请家主大人过来。
贺兰瑾如今的状态比之前好上不少,毕竟身体的痛苦减轻,精神便也松泛许多。
相比之下,谢瑜青着实是被折腾的够呛。
谢瑜青缠绵病榻的前一日,正好晖天宗殷小公子登门拜访。
殷淮初次登门那天其实并未见贺兰瑾,是贺兰家二少主贺兰玥迎的他,只是两人互相不对付,最后不欢而散。
殷淮没见得贺兰瑾,心下有疑。
前两日他才咋摸出味儿来,除却他和沈季秋,若说还能有谁觊觎谢瑜青,并且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带走,此人该是贺兰瑾才对。
贺兰家是五洲四派三十五城中唯一一个不以修炼收徒占据主导,还能根系深厚复杂的世家大族,盘踞在资源最好的天邬城珑鹤山,不可谓无惧。
便是他小时听父亲谈论事务,也知晓这位厉害,只是那张一向带笑的脸太讨厌了,像副假面,让人不快。
若是贺兰瑾在,却推脱不见,让他弟弟贺兰玥出来迎客,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殷淮心中生疑,不由得猜测谢瑜青真的在此。这里探查不到结界,摸不清大致情况,但就目前灵力查探的结果来看,是没有半分谢瑜青的气息。
这两日雪下得格外大,庭院中积雪已深,家仆们洒扫不及,刚清出的一条供人行走的路,不消片刻又铺上了一层茫茫细雪。
闻谕庭内香烟袅袅,银澄碧绿的茶水又添上一杯,散开细细的茶雾。
主座上的少年一身张扬的黑红金绣劲装,墨发高束,眼尾上挑的凤眸看向东次座上那位:“殷公子三番两次前来,不会是贪得敝府的茶吧。”
“贺兰家可是世家大族,难道连这茶水还吝啬几分?”殷淮又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你们家主还在忙么。”
“族中事务繁多,兄长一时腾不开身来,”贺兰玥哼笑一声,将茶盏放置在桌上,“殷公子有话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殷淮摩挲着杯壁不语,这不慌不忙的模样瞧在贺兰玥眼里,让他忍不住抿唇不悦。
“殷公子,若是无事,你便请回吧。临近年关,想必晖天宗事务也繁杂,在敝府耽搁久了,怕是有闲言碎语的。”贺兰玥失了耐心,不愿与他斡旋。
殷淮挑挑眉,和他身旁带来的侍卫对视一眼,又垂眸轻吹茶水,“我到此是有要事同家主商议,若非得了嘱咐,需见着他人,又何必在这同二少主您同座饮茶呢。”
贺兰玥皱眉,来时兄长嘱咐要好生待客,所以即便再不耐烦,他也得陪着。
两人各怀心思,对坐饮茶。不多时,贺兰家的主事躬身进来,站在贺兰玥身旁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贺兰玥瞟了一眼殷淮,磨了磨后槽牙:“既然是殷宗主所求,敝府自然乐意之至。”对上殷淮那双带着讽笑的眼睛,只觉相当可恶。
“已为殷公子安排好客房,请随我来。”看着那抹惹眼的蓝色消失在视野里,贺兰玥站起身恨恨朝后院走去。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贺兰瑾听着弟弟愤愤的转述和抱怨,也只当孩子浑话笑笑听罢。
“兄长!!”贺兰玥忍无可忍的从贺兰瑾手中夺过药碗,掏出手帕将他沾了药渍的手指擦了又擦,“他又不领情,你这段时间日日守在他身边有什么用?”
谢瑜青每次清醒的时候贺兰瑾都在,只可惜那晚要被做死的惧怕印在他脑子里,单单看见贺兰瑾抚上他小腹的手,他都难以抑制的发抖,隐隐约约感觉肚子还有几分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