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低下脑袋,将自己的脸颊埋在若拉的胸脯前,双手却克制地攥紧了床单,没有试图拥抱住她。
若拉睁着眼睛,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给他回应,就好像一座圣母玛利亚的雕像。
洁白,高悬,但冰冷,飘忽不定。
“……”
沉默,还是沉默,若拉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感觉自己站在黑暗的地方,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空气,没有流动的风,没有冰冷的星,没有她假想出来麻痹自己的怪物,心底的怪物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这是一场与自己博弈的战斗,“单方”小心翼翼,因为自己承受不起把自己逼疯的代价。
刹那间,闪电划破天际,她看到自己怀里贴着男人的脸颊,她感受到衣服渐渐变湿。
而若拉终于看清了自己,她低下头,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到他脸上细细的两条水痕。
天,还有什么能比在对方面前袒露心扉、落下眼泪更加亲密无间的事情吗?
若拉不知道。
但她突然就很想回应,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这种感觉无法表述,就好像是她想杀戮,但又不想杀戮。
她是否需要回应他,给予他一些她毫不在意的爱的幻觉呢?
“你需要我欺骗你吗?还是需要我假装欺骗你?”她的声音在这个静悄悄的夜里像是一阵无害的清风,因为不会带来伤害,所以轻而易举地吹进了柯特·柯本的心里,被他听见。
“我希望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他的嘴唇贴在她的皮肤上,说话和呼吸间传来的热气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身上。
若拉在特工生涯中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情话,露骨的示爱,尽管这些璀璨的记忆已经和上辈子一样遥远了,但她总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
对,她记得她开枪了,她说:“烈酒美人,乱我心曲。”
“可我们才认识不过几个月。”思绪回归,现在她已经不是特工,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丰富的情感做一个政府的提线木偶了,于是她内心升起一股隐秘的渴望,她轻声说。
“在我心里,这几个月已经和一辈子一样漫长了。”他感受到若拉的情绪变化,双手试探着缓慢地移动,轻轻抱住了她。
艺术家都这么会说情话吗?这话他和多少个人说过呢?若拉觉得可笑且荒谬,但脸上一瞬间的莞尔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即使是从“人”变成“野兽”,得到“被爱”这样一个将自己连接并抬高的物质都能够让她感到快乐。
在被萨洛斯·卢奈尔刻意刺激下变得疯狂且试图自毁的心安定下来。
女人低垂下脸看着他,脸上一瞬间划过一丝诡异的温柔,这种温柔并不是女人对男人的温柔,而是一种半含着怜悯与施舍的温柔。
“我也爱你……我尽量。”
若拉听见自己张开嘴巴,干涩的嘴唇上下碰撞,牙齿甚至打架摩擦了一下,她不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这样就能够将自己的心虚给吞咽下去,藏进胃里,不被他发现。
她又要开始狩猎了吗?像一个特工一般戴上精美的面具,只是这次不为政府口中的“崇高利益与伟大事业”,而是为了她岌岌可危的内心。
为了她的快乐,为了她决心赴死时命定的归途,为了她在走到终点之前不会自爆着让一切烧成灰烬。
“被需要着”成功将她从彻底坠落的边缘拉了回来,上帝垂怜柯本。